(' 站在路边,他给杨启帆打电话,实验中高三开学早,杨启帆这会正上晚自习,没有接。
贺宇航这一刻迫不及待想找人聊聊,季廷固然可以,但季廷会说什么他已经可以想见,没事,没问题,结束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或者说人不是他伤的,所以无法对贺宇航感同身受。
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空落落的,但又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贺宇航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既饿又饱的矛盾,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干脆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了。
这一坐坐到了晚上八点多,期间郝卉月给他打了四五个电话,消息连着发,问他人在哪,怎么吃了饭碗也不知道收。
贺宇航说他去季廷家了。
想也知道他妈听到这一消息时不快的表情,果不其然电话跟着就进来了,贺宇航脑子很乱,这会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把电话摁了。
他知道他妈是关心他,也知道他如果回去之后说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后果,以他俩刚正不阿的性格,绝对当天晚上就要扭送他去公安局自首。
贺宇航还不想自首,或者说不是现在,谁也不能说金柏帆一定有事,万一他没事呢,只是皮外伤呢,如果皮外伤用得着自首,那金柏帆首当其中。
也许是他妈还在指责他不收拾碗筷的信息给了他还可以正常回家的安慰,之后度过的每一秒,空落的感觉都在盖过想吐的冲动,贺宇航饿了。
中午饭他就没怎么吃,这会又快到半夜了。
路边不少店都休息了,奥运会一过,之前街头巷尾那股无处不在的热情也随之冷却。
正对着他身后的一家面馆还开着,里面刚好没什么人,贺宇航起身走了进去。
门口墙上贴着菜单,有面,还有盖浇饭砂锅粉之类,种类挺全,价格也不贵。
“老板,来碗西红柿鸡蛋面。”他对柜台后面坐着的人说。
“西红柿没有了,换成牛肉行吗。”那人从电脑上抬起头,看他一眼,“是你啊。”
贺宇航愣了愣,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白天刚问人借过钱,晚上就又遇到了,“这店你家开的?”
“嗯。”那人起身,又问:“行吗?”
“啊?”
“牛肉面。”
“啊,行。”
贺宇航坐下了,选了个朝向柜台的位置,牛肉估计是现成的,面煮起来很快,不一会那人便端了上来。
“一起结了吧。”贺宇航给了他张五十的。
“有钱了?”那人笑笑,从他手上接走了。
面十块,欠十块,一共找他三十,贺宇航没看,随手塞进了口袋。
那人回到柜台后面,继续在电脑前坐下了,看着像是在画图还是什么,从贺宇航的角度,能看到他覆在鼠标上不断敲击移动的右手。
那双手绝对是他见过的人里为数不多这样好看的,可惜他已经无心欣赏了,注意力的转移只在一瞬,贺宇航吃了口面,难以下咽的感觉再度让他想到了下午发生的事。
“搅这么半天,是面不好吃吗?”应蔚闻看他光动筷子不动嘴。
贺宇航看向他,“你要关门了吗?”
快九点了。
“没事,等你吃完。”
“哦。”贺宇航闷闷地应了声,低下头,继续搅了搅筷子,却依旧没往嘴里送。
又过了一会,应蔚闻合上电脑,去后厨忙了一阵后重新走回来,他擦着手,拖开椅子,在贺宇航对面坐下了,“是下午出去遇到什么事了吗?”
“嗯?”汤面的热气熏得贺宇航眼眶酸涩,好一会他才抬起头。
“跟人打架了?”
贺宇航目露诧异。
应蔚闻笑着指了指,“看你脸脏的,身上也是。”
“……”
忘了这茬了,他可是从水泥堆里滚出来的,贺宇航立刻就想起身。
“坐着吧,我要是介意,刚就不会让你进来了。”应蔚闻语气温和,注意到他靠墙的那条右腿,“受伤了?”
贺宇航下意识想说没有,可刚那一下起身剧痛钻心,他连忙低头去看,裤子是黑色的,底下还收脚,看不太出来,但露出的袜子早已是通红一片,延伸进鞋子里,几乎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难怪脚底一直湿漉漉的,中途贺宇航有感觉到难受,但一直没分出心思,此刻被人提醒,他才像是彻底恢复了知觉,登时疼得牙都咬紧了,右腿忍不住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这都没发现。”应蔚闻看他反应,竟是才知道,“你挺能忍的,鞋脱了我看看。”
贺宇航提着条腿跳外边来脱鞋,好家伙,袜子上的血虽然凝固了,但鞋里边囤积的挤挤都能拿碗接了。
要说他这鞋透气性够差的,一路进来竟没留几个血脚印什么的。
“——嘶。”贺宇航这下知道喊疼了,疼得脸都皱了起来,伤口看着凶残,好的是血已经止住了。
“这么晚附近药店都关门了,我拿酒精给你冲一下?”应蔚闻说。
“好。”贺宇航咬了咬牙,“麻烦了。”
应蔚闻再次去到后厨,出来时手上拿了瓶高纯度的酒精和一袋棉签,他让贺宇航把腿架到凳子上,“能忍吗?”
“没事,你来吧。”贺宇航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自己疼麻了,没想到真擦上来的时候,他握着桌角,手指痉挛到差点抠木头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