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邵伯举点中探花,荣宠无上,邵大老爷邵遵自然不多说什么,眼下稍见风声,就派了幕僚前来。
邵伍兴问过去,邵伯举轻哼一声。
“自是训斥了一番,让我不要带累了邵家和殿下,若出了事,邵氏不会替我兜底。”
邵伍兴脸色发青。
邵氏自两人父亲都还年幼时就分了家。大房二房皆是祖父嫡出,占尽家产,三房四房则是庶出,堪堪分了些能过活的钱财,被遗弃在了族中。
邵伯举年幼时过得怎样的日子,只有他自己最明白。偏他争气,大房二房的子息没有一个成材之人,而他却读书天分极高,得窦阁老幕僚看中,荐至京城书院读书。
或许命途总是眷顾少时多艰的天才,原本只是做了殷王侍妾的姑母,在生下孩子之后没多久过世,邵家原本再也指望不上这层关系,谁料殷王竟出乎意料地继承大统,邵伯举姑母留下的幼儿,也成了新皇次子、雍王殿下。
而后太子病逝,雍王一举成了朝臣期盼的新储君。
殷佑八年,邵伯举高中进士,皇上钦点探花。
有了探花之命,原本不受宠的子弟,才得了嫡枝长房些微高看。
可今日,他只是稍稍缠了些风言风语在身,长房立刻派人来要与他划清界限。
邵伯举眼下隐隐泛青,面上难掩疲色,他问了一句,“外面怎样了?”
邵伍兴只能把外面的情形说了,“顺天府的人倒是好说,只是没想到,锦衣卫也出了那么多人。锦衣卫一出手,更是引得满京猜测。眼下都说,邵家忘恩负义,说大哥你亲手杀了扈廷澜兄妹。”
男人似是恍了一下,又轻笑摇头。
“我亲手杀……”
他没说下去,倒是邵伍兴问了句,“锦衣卫出手,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邵伯举摇摇头,“皇上不会这么快。反倒是,锦衣卫指挥使同谁交好,你忘了?”
邵伍兴神思一凛,“是陆侯!”
面上更添几分沉沉疲色,邵伯举深吸一气。
“陆慎如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咱们该如何?长房是不是让咱们先不要提同杜家的联姻了?”
这话却引得邵伯举哼笑了一声。
“若都听他的,我也没有今日了。”
话音落地,男人一敛面上疲态,他叫了堂弟。
“你去一趟顾家,替我见一见万老夫人。”
*
黄华坊顾家。
荣语堂一片沉寂。
儿媳梁氏把家中姑娘们今日的课业都停了,姑娘们前来给老夫人请安,立在堂中不知所措。
万老夫人今日无心教导女孩,一摆手让她们都去了。
她们前脚刚走,有人快步而来。
来人中等身材,相貌亦不出众,但身后跟着三四个仆从,他进了荣语堂,人人皆向他行礼。他却来不及理睬,一路直走到万老夫人堂中,开口便道。
“邵家来人了?怎么说?”他问向上首坐着的万老夫人,“娘,他们可是要先停了联姻之事?”
说话的正是万老夫人的独子,杜润青的舅父顾大老爷顾扬嗣。
万老夫人一时没有回应,还是儿媳梁氏答了一句。
“老爷,邵家不是此意,相反,是让母亲一定促成此事。”
顾大老爷吸了一气,“外面,锦衣卫都出动了,这同已证实邵氏杀人,有什么两样?我们这时候还插手邵家的事,会不会引火上身?”
万老夫人一只半闭着眼睛沉默,眼下听得这话,缓缓地睁开了老眼。
“就算是锦衣卫出动了,也还没有证据不是?邵氏不是那么容易倒的,后面还立着雍王和窦阁老。但若是此事咱们明哲保身,日后邵氏回过神来,你觉得我们后果如何?”
顾大老爷深压了眉头。
万老夫人则又开了口,她看了儿子一眼。
“你父亲死后,你并不得皇上重用。还是这几年我在各家之间牵线,才让顾家还稳在京中高门之列。今次邵氏和杜家联姻,谁人不知是出自我之手。若我不能促成此事,别说别家想往咱们家中送姑娘让我调教,便是寻常请我搭桥牵线的,也要思量几分。那顾家在高门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可是……”
顾大老爷还要再说,老夫人抬手止了他,却也轻轻招手,叫他上前来。
顾大老爷上前,老夫人亲自携了他坐在自己身侧,爱怜地替他拂去肩头尘灰。
“这些事你不用操心,娘将邵氏娶杜家女的事情办成,他们自会替你另谋差事,你只要等着邵氏替你另外谋来的好差事就行了,一概事情,娘来办。”
话说到此处,顾扬嗣再不多言一句了。
“那儿子都听母亲的就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