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泠静浑浑噩噩地做了好几个梦,轰轰隆隆的闷雷声灌进耳朵里,她梦境换了几换,忽然梦到了一个雕梁画栋的高深宅门。
她不知这是何处,但转头向那连廊下的房中看去,她竟一眼看到了那位侯爷。
男人只着中衣中裤,他背身立在灯光下,火光将他湿漉的后背照得起伏不定。
他侧过半边身来,竟衣襟半敞,如刀横亘的锁骨露出大半,杜泠静讶然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了何处,却见一个鞑靼长相的女子穿着一身清凉果露的胡服出现在他身前。
她脑中不禁冒出此女的身份——
那个为他诞下三子两女的鞑靼歌姬?
此刻那歌姬为他生过孩子,身材仍曼妙依旧,她近到男人身前,沿着他的锁骨轻抚他青筋起伏的脖颈,抚摸上他的脸颊。
男人跟她低头笑起来,接着,他忽的一把将女子抱起,转身将她放到了身后高高的案台上。
灯火在一瞬间乍亮又昏暗下来,衣衫半褪,绫罗曳地,他握起那歌姬脚腕,极尽旖旎之能事……
杜泠静大惊,转身就要走,谁想男人忽的转头,一眼越过窗子看住了她。
下一息,周遭不知怎么天旋地转起来,待她再睁开眼睛看去,却见灯光之下,被抱坐在高台上的哪里还是鞑靼歌姬。
男人赤着臂膀,炽热的掌心一边扣在她腰间,另一边锁住了她的手腕。
衣衫褪尽的人已变成了她!
男人低头,目光摄住了她的眼眸,杜泠静一时滞住,倏然从梦里惊醒过来。
天已亮了,雨还没落下来,天色蒙蒙灰,一缕风丝都没有。
她出了一身的汗,坐起身低头看去,却见薄衫不知何时被压下,从肩头半褪下来。
突然想起方才的荒唐梦,她连忙拉起衣衫掩住肩头,又撩开帷帐叫了秋霖。
“秋霖,帮我倒杯凉茶来。”
秋霖应声连忙去了。
杜泠静把茶水一饮而尽,才觉魂魄镇定三分。
“姑娘怎么出了一身汗?梦到什么了?”秋霖给她拧了帕子擦身。
方才那梦,还有梦中那位侯爷……杜泠静从没做过这样惊骇的怪梦。
“没,”她摇头,“没什么。”
但距离与他大婚只剩九日了。
艾叶忽然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秋霖问过去。
艾叶道,“二姑娘晚间发了高烧,早间竟烧昏了过去,二老爷急着请了大夫。”
杜泠静挑眉。
二妹身体一直算得康健,怎么突然高烧昏迷?
她起身换了衣裳。
“过去看看。”
第15章
杜泠静到的时候,大夫施了针,妹妹杜润青已经醒了。
杜致祁忙问了大夫是为何故,大夫又给小姑娘把了把脉。
杜泠静见二妹脸色青白不定,而大夫则道是着了凉,又看了杜润青一眼,“姑娘年纪轻轻,思虑却太重了些,思虑过重便易引邪气入体,难免遭不住的。”
这话说得杜润青脸色更加不好,杜致祁先请了大夫去开方子,又转身问向女儿。
“我看大夫说得不错,也怪我常年在外做官,顾不及家中周全。往后从顾家多借两个有力的管事来帮你分担,旁的事你就更不要问了,少思虑些吧。”
他以为是家中庶务累倒了女儿,杜润青低着头哑声道是。
说完他出去同大夫说话,房中一时只剩下姐妹两人同各自的丫鬟。
杜泠静浅问了妹妹两句感觉如何的话,倒是秋霖忍不住打量了几眼房中。
这是正院的东厢房,正是杜泠静从前随父在京时的住所。
她只见房中大件家什都留了下来,那是原本大老爷给姑娘特特用好料打造的,以二姑娘的年岁,用起来恰合宜。但细处摆设却整个变了。
自家姑娘性子静,多用些素瓷青盏,但二姑娘显然更符合这个年岁的娇嫩,多用花鸟纹样的粉彩。
倒也是好看的,秋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不想她什么都没说,二姑娘却开了口。
“这儿原是姐姐的厢房,是我无端占了去,又改头换面,姐姐别介意。”
她鼻音很重,似半哭一般,“姐姐马上就到大喜的日子,我本不该如此,但眼下病了,只怕什么都操持不了,坏了姐姐的喜事,也辱了……”她微顿,“侯爷的体面。”
杜泠静看过去,听见她低头道,“我不能为姐姐帮衬,娘也需要静养,我明儿就带着娘搬出去,去京郊的庄子上住段日子。姐姐勿怪。”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她没看杜泠静,杜泠静却见得她眼睛红红的,眼下却发青,嗓音哑着鼻音又重,似是忍着才没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