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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厅里如何气氛低闷,杜泠静不用想也知道。
但秋越来越深了,外面的风渐渐刺骨起来,也让人立不住。
秋霖问去姑娘,“万一他们不答应怎么办?”
杜泠静没有立时回话,只望了望头顶高阔秋空。
万老夫人身边的管嬷嬷突然到了身前,道是万老夫人请她回去。
待杜泠静回到厅里,她目光越过叔父,向万老夫人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厅中似滞住一般,杜泠静眸色平缓如水,万老夫人却渐渐溃了下来。
“你叔父已经答应……分家。”
话音落地的瞬间,秋霖简直要跳起来,却见一贯稳重的姑娘,也在袖下默默攥紧了手。
万老夫人让人上笔墨纸砚来。而杜泠静早在昨日晚上就拟好了分家文书。
万老夫人瞧着她早早拟好的文书,脸色越发难看。
杜致祁则低头看着那文书中分割之项,目光一直晃动不已。
半晌,他忍不住问了杜泠静一句。
“你……只要勉楼?”
杜泠静默然点了点头。
公中的老宅、田地、铺子,以至澄清坊宅邸她都没要,只留了父亲给她置办的嫁妆,和母亲从前的嫁妆,以及几位跟随父亲与她多年的仆从。
梁氏讶然看了她一眼,顾扬嗣轻轻啧了一声,催促杜致祁,“那赶紧立字按印吧。”
倒是万老夫人幽幽点了杜致祁一句。
“勉楼才是杜家价值千金之物,纵不要书册,那刊印之社也该归到你名下才是。”
勉楼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不光有杜家财力支撑,还有刊印发行的印社,为勉楼源源不断地供给购置维护之资。
万老夫人一提这话,秋霖已忍不住要与她吵起来了。
杜氏印社能有今日,其中七成都是姑娘之功,万老夫人竟然要印社分去二老爷名下。
没了印社,只余勉楼,姑娘怎么可能守得住?
杜泠静也不禁皱了眉,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她要遵祖父与父亲遗志,将勉楼不分不散地撑下去。
万老夫人捏住这要出,才觉心口松快了点,她又点了杜致祁,“你可要想好了。”
谁知杜致祁摇了摇头。
“要走印社,勉楼就要散了。”
他看向杜泠静,低声,“你拿走吧。”
杜泠静怔了一怔。
万老夫人则一口气没上来。
“姑爷懵了不成?”
这等关键时刻,他竟又犯了脑子拎不清的毛病!难怪做官怎么都做不上去!
但杜致祁却只摇头,沉默地接着拿起笔来在分家文书上签字按了手印。
杜泠静亦如是。
不过须臾,杜氏两房分家落定。
平静而迅速地,连杜泠静自己都没想到。
杜致祁只跟她说了两句话。
“你回青州后,另写一分文书烧给祖父和你父亲,这家是你要分的,不是我。还有,”他看了杜泠静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杜泠静点头应了一声,看向那分家的文书,也有些莫名的恍惚之感。
父亲生前觉得自己没有如旁人兄弟一样,尽力托举叔父做官,心有亏欠,每每置产置业都想着替叔父也置办一份,还跟她说。
“盼你叔叔别跟我生气才好,往后老了致仕还乡,还是要跟他一处的。”
可如今父亲身后六年,她就把家跟叔父分了。
但这家分了,叔父就再也不能管她的事,而那位万老夫人,她缓缓看向上首,见那老夫人脸色隐隐泛着青,她心下一定。
亦再无可能插手她的婚事了!
杜泠静走出顾家门去,只觉得天高地阔。
菖蒲跳着上前跟她道喜,“恭喜姑娘自立门户!还摆脱联姻!”
他又问,“姑娘今儿气运高昂,要不要小的跑腿,去千兴坊赌,不不不,博一博/采?”
杜泠静还没回应,阮恭一脚将她踹到了路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