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妨。”
秋霖一走,房中又安静了下来。
发冠压得她密发下的头皮生疼起来。
她还是坐在那,看着满目喜庆的红色,忽然想到了她和三郎定亲那天。
分明只是定亲,但那日来了好多人,城里与两家交好的人都到了,蒋家还带来了蒋太妃娘娘赏赐的一套精致官印的宋版书。
她跟在父亲身侧,等着三郎前来,那日沧大哥的母亲给她挑了一件萱草黄的衣裙,她甚少穿如此明艳的颜色,还有些不适应,心里只怕三郎见了说不准要笑她。
可这颜色明艳,正衬定亲喜事,她还是穿了。
只是她再没想到,三郎竟穿了一身如意明纹的大红色锦袍前来。
当时她家的几位伯母婶娘都笑了起来,连她父亲都看着三郎笑了一声。
她没见三郎怎样,她反正当先热了一张脸。
他当定亲是成亲吗?!
这时一贯同三郎最好的蒋家六郎,突然替三郎开了口,“诸位杜世伯、世叔、伯母、婶娘别笑话,我三哥实在是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就穿错,不不,是穿对了衣裳!”
三郎穿红本就有些好笑,六郎这么跟说书似得一说,众人哄地都笑出了声来。
杜泠静只觉自己脸已经热得不行了,却见三郎虽低头扯着六郎不许再混说,但平素苍白俊美的脸,红得似掉进了染缸。
他低头赧然不言,却又不禁向她看了过来,与她目光触及的瞬间,跟她抿唇轻轻一笑。
仿若春风拂花尽数绽放。
她都忘了要如何跟他回应,还是六郎跑过来。
六郎早就偷偷改了口,这会小声叫她,又跟她挤眉弄眼。
“嫂子你说,我哥今日就把大红穿在了身上,待你们成婚那日,他还穿什么呀?”
是呀,那日要穿什么呀?她也想知道。
可早早定好的婚事,却在他的一拖再拖中,倏然消失了。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就这么消失在了她余下漫长的生命里……
天黑了,黑透了。
秋霖又来过一次,那位侯爷提及的小丫鬟也来过,给她上了两提盒饭菜。
她的思绪早就飞走了,飞离了京城,回到了青州,又飞去天涯海角。
直到外面鼓乐人声都快散尽了,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陆慎如转头看向床边,她还坐在方才的地方。
是没动吗?
他身上有酒气,先把外面的衣裳换了一遍,目光掠过桌边,点心没动,提盒没开。
他不由叹气走上前去,“就没吃点吗?那要不要喝点水?”
他顺手就给她倒了一杯,送到了她手边。
“多谢。”她接过,却又放到了一旁。
她眼睛红红的,唇下也有些干。
是哭了?很久?
男人抿了唇,又拿起了那茶杯,“喝一点。”
他非要她喝,杜泠静只能浅饮了一口。
他眉头微蹙,似乎对她应付的浅饮不那么满意。
但这时有嬷嬷敲了门,“侯爷,夫人,洗漱罢。”
他应了一声,嬷嬷推开门来,外面鱼贯进来七八个小丫鬟,或端了水,或拿了巾帕,而老嬷嬷则跟两人笑了笑,近到帐前点燃了一块香。
合欢之香。
果然。
杜泠静垂着眼帘,由着丫鬟给她脱下了繁中的喜服,只是摘下凤冠的时候,额前一痛。
她略略吸气,男人就转头看了过来,一眼看见了额前被那凤冠压出来一条长长血痕。
男人眉头皱了起来,下面的丫鬟皆不敢出声,连嬷嬷都意外了一下,约莫没想到夫人竟没摘下发冠。
杜泠静不得不开口,“是我忘了,不打紧。”
男人不言,嬷嬷立刻让小丫鬟打了井水来,亲自用帕子浸了凉水,要来给她冷敷片刻。
只是她刚要上前,便被侯爷接过了帕子。
他走过来,拉了绣墩坐到了她身边,沉默着用帕子擦在了她的额上。
两人这般姿态,嬷嬷等人尽数退了下去。
房中又只剩下她与他两人,杜泠静不太适应这般距离,坐在梳妆台边却也无法后退,她想从他手里接过帕子,他却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