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弥散在浴房之中,缓慢地在半空悄声潜行。
他受过创的嗓音低哑着,犹如一滴就要坠入黑渊中的水滴,向下沉沉坠着。
“我不动你。”
他说不动她,便就真的没有乱来半分。但他也没把她放下来,好似她根本无甚重量,真就如一捧花一样,他就静静地将她抱在怀中。
外面候着的秋霖他们,显然都被他支开了。窗外隐有虫鸣,春虫的夜鸣尚不刺耳,时不时地轻轻响上一声,如远处传来的鼓乐一般。
他抱着刚刚出浴的她,坐在了窗边的长凳上。
他把她放坐在他腿上,杜泠静要下去,他不让,又拿过一条白巾帮她裹了身。
杜泠静是不冷了,但却被裹成了蛹,动不得了。她干脆不再动,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自是没什么好神色对待他。
他什么也没说,今日异常安静。
月光自窗外偷偷流转进来,从弥散的水雾里穿梭而过,隐隐有如银粉般的晶莹闪烁。
杜泠静见他始终安静如许,既不言也不动,只就这么抱着她,不由地从眼角,悄然看了他一眼。
月光从他鬓发边掠过,打在他高挺耸立的鼻梁上,将鼻梁上两刀陈年小疤清晰地勾勒出来。
而他眼眸垂着,没抬眸定定看她眼睛,只将目光落在她肩头上。
平日里傲然英眉,此刻沉落地蹙着。
月色旖旎,他真的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就这么抱了她半刻钟。
他今晚的安静沉默,连杜泠静都完全不适应了。
而他则趁着浴房冷下来之前,将她放了下来。
他把她放在一旁的竹榻上,他则起了身。
月光洒在他被她沾湿的锦袍上,他没回头,只低声。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走了。”
言罢,走出了门去。
他出了门,秋霖和艾叶立时小跑进了房中。
杜泠静无恙,目光却不由看去窗外他离开的方向。
隔着厚厚的窗纱,她看不见,只能听到他沉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春夜的虫鸣里。
*
靖安侯府寿宴这日,他一早让人送了一套大红珊瑚镶金丝的头面来。
杜泠静已换好了一身偏素淡的蜜合色绣兰花的褙子,便没戴他的头面。
今日京城因着这场寿宴热闹非凡。
靖安侯府虽是武将贵勋的门第,但靖安侯在东南抗倭多年,与文臣世家亦相交不错,此番他留守京中的夫人七十七岁喜寿,连皇上都十分看重,京中但凡有些头脸的人,无不亲自前往道贺。
杜泠静没在这事上再同人赌气,况且她已经与年嘉说好,届时在靖安侯府相见。
不过杜泠静却想起另一桩事来。
这场寿宴,锦衣卫指挥使魏玦也要去。
年嘉与魏玦当年的事,她不甚清楚。
只是不知两人会不会遇见。
第61章
但凡宴请, 哪怕是宫宴,他都要到最后才姗姗出场。
今日也不例外,杜泠静着一身偏素淡的蜜合色绣兰花的褙子, 戴了一套银丝珍珠的头面,梳妆后坐在窗下不急不慢地看了一阵书, 待天色果是不早了, 才听得宗大总管派人来传了信。
“侯爷请夫人出门。”
杜泠静一路行至马车旁,见他正负手立在马车旁,同人吩咐事。
不管是谁家的宴请,他要旁人等他, 可但凡有出门之事,他倒是会提前几息, 在马车旁等了她,从未让她等过。
杜泠静转过门走了过去,脚步刚至,他便停了吩咐的话, 转头向她瞧来。
似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发髻上, 没着他早间遣人送来的珊瑚头面, 眸色转了阴。
杜泠静不理他,这可是时隔多日的出门, 她径直往马车前走去。
不过她走过去,他也上了前来。
平素多时秋霖或者阮恭扶她上车, 但此番她未抬脚,他就递过了手来。
男人身形高挺如松柏, 此刻立在她车边抬手等她相扶,再没有比他更安稳的存在。
但杜泠静自眼角悄然向他瞥去,有意没看到他伸过来相扶的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