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慎如竟在这一瞬,怔着不知所措了。
灯火犹在颤动,不知那盏小灯,燃烧着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勉楼的暗隔里是从不点灯的,白日里不会点,到了夜里更不会。
他养伤日久,习惯了如此,但二弟前来看他的时候,却极其不管。
暗隔无灯,唯有几缕从她在勉楼的书房里透出来的光亮,斜斜照进来,长夜无趣得很,二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干聊。
“大哥在勉楼里成日与她做伴,总晓得人家叫什么名字了吧?”
杜泠静,那是她父亲给她取的大名。
他不同二弟说,二弟却又问,“不说名,哥说她的字也行。”
男子会取表字,而读书人家的闺阁女子,也或有小字。
二弟料想她必有小字,问了过来。
但她好像没有。
不过他道,“泉泉二字。”
“泉泉?”二弟飞快眨了眼睛,“哥果真都打听明白了,连人家小字都知道了。”
他回了一声,“是我取的。”
话音落地,二弟差点咳了起来。
那小子连忙捂住了嘴巴,以免暗隔里闹出动静令人起疑。
但却越发眨眼定了他。
“清泉石上……哥你也太过分了吧,给人家取这无关的字,只为了合你!”
他瞥了二弟,这才告诉他,她名为“泠静”。
二弟恍惚,“好生动听的名字。静水泠泠,好似是得取‘泉’作小字。不过哥你兀自取了有什么用?人家姑娘还不怎么认识你呢!”
会认识的,他心想。
但过了没几日,他却见杜阁老搬了个山水盆景上到书楼里来。他让人把山水盆景就放置在她的书房里。
不时灌了水,便有泠泠的细水流动起来。
杜阁老捋着须满意地笑,“这盆景中细水活如泉,恰应了静娘的小字。”
陆慎如在暗隔后面讶然。
她的小字,莫不是二弟替他说给阁老了?他脸色不禁发烫,恒如这小子……
谁料一旁阮恭的父亲阮大管事却道,“三爷给姑娘取的这字,委实是妙。”
三爷,三郎,三哥。
他不止一次听见有人提及,不过此人在山中养病,尚未在青州。
此间是杜氏一族的聚居之地,族人常来常往,好比杜家族内的大郎杜济沧,就时常过来。
他料想三郎也只是杜家的三郎,是她的族兄。
不然,怎会给她取小字呢?
他没在意,只觉“泉泉”二字,或是天意,恰恰与他相合。
可人人口中的三郎回来了。
她听到消息的那日,满脸皆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她似一只嗅到花香的蝴蝶,衣裙翻飞地就跑下了勉楼,跑了出去。
他这才晓得,那并不是她的族兄。
原是她的心上人。
“泉泉”二字,是她的心上人取给她的。
可那又怎样呢?
“泉泉”二字,不独是他蒋竹修取来的。
……
“泉泉。”他低声叫她。
灯火噼啪着,细细微微的烟火气飘荡在房中,合着药香、茶香、墨香,还有她鬓边的发香。
她一味地哭,扑在他怀里,拥了他的身,彻彻底底地将她投在他怀里。
再也不似她父亲过世那时,她提灯夜问群山,山雨浇灭她手里的灯,她听着呼唤,快步飞扑在蒋竹修的怀里。
此刻,她独独在他怀中。
是否,也会有将蒋竹修渐渐忘却的一日?
他宽阔有力的臂膀拥紧了她。他尤嫌不够,还想要用另一只手,就把她完全嵌入他怀中。
但他另一只手臂一动,她就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