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泠静问,“这如何说?”
她听见小殿下道,“日头最盛的时候,听到海贝里的海风声,便觉海风真吹到了身上,心中先清凉三分,便是消暑了。”
杜泠静笑起来,小皇子还留存着孩童的天真,但朝堂上早已为他风起云涌。
杜泠静见他喜爱声动,连腰上的玉佩都是特殊的样式,能发出铃铛一样的声音。
她忽的想到一物,让人取了来。
那物件远远地看见陆慎如便叫了起来,“侯爷,侯爷!”
“红嘴绿鹦哥!”逢祯识得,见那鹦鹉直叫侯爷,问道,“这鹦哥竟认识舅舅。”
杜泠静道,“不光认识,侯爷怎么说话它也知道。”
她这话刚出口,那鹦鹉就叫了起来。
“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男人无奈地笑瞥了杜泠静一眼。
她可真会教好话,还给他小外甥听。
逢祯则笑得快透不过气了,同杜泠静道,“舅母,待我回去告诉母妃,母妃定也要笑得喘不过气。”
他不由看去自己的舅舅,见舅舅一边笑瞥着舅母,一边去捏舅母的手,舅母不断地想把手抽开,但舅舅就是不让她走。
两人相对而视的目光里,似乎都在说话。
真好。逢祯看呆了一息。
父皇虽对母亲荣宠有加,但父皇有不止一位妃嫔,他更是有自己正宫皇后,与母妃之间,也再没有舅舅同舅母这般笑语融融的时候,反而父皇说得每一句话,母妃都细细听了,费神思量……
杜泠静吩咐人去备饭了,陆慎如却道把饭摆在浮空阁上。
那是侯府仅次于漱石亭的高阁,杜泠静有时候会带着几本书,往浮空阁上远眺听风。
但他们甫一上了高阁之中,陆侯让人将他的笛子取了来。
小殿下已欣喜得不知所措,“舅舅要吹笛吗?”
他没听过。
还有一个人也没听过。
陆慎如向她看去,见她同逢祯左右站着,也如逢祯一样睁大的眼中含了好奇的惊喜。
他轻笑。
两个小孩。
他目色柔和地看过两人,执笛站在了窗下。
崇平将高阁四面的窗子全部打开了来,这一瞬,高阁变成了高台。
风呼呼穿过,翻飞起衣摆,他屏气起笛,笛声悠扬响起,又渐渐从风里腾跃而上。
他吹得是杜泠静并不熟悉的曲子,但他笛声就如同驾驭在马背上,驰骋在大漠里,辽阔嘹亮,仿佛能把风震出波澜。
恍惚间,杜泠静好似看到了他在西北指挥千军万马的模样。
她愣住,想起了崇平的话。
他说,侯爷脱下战袍,放下长剑,一路离开自幼长大的西北,来到这波云诡谲的京城。
他说他不远万里,是为他身后千千万万的永定军而来。
西北是他自幼长大的故土,而他亦一心向往江南,但他哪里都去不了,唯独只能立身在京城之中。
即便有那些文臣仕子,骂他相当乱臣贼子,是给满门忠烈的永定侯府蒙羞,他也横刀立马,绝不动摇……
浮空阁上风浪四起。
直到一曲笛声罢,高阁里静静的,仿佛曲声还在回荡。
陆慎如看向两人,“怎么一个两个都呆了?”
逢祯愣愣眨着眼睛,“舅舅怎么吹得比授笛的先生还气息平稳又气势磅礴?”
陆慎如笑出声,崇平在旁回道。
“侯爷自还没启蒙,就已会在马背上吹笛,自是气息平稳不乱。”
至于气势磅礴,因为侯爷笛下,是西北绵延千里边关下的千军万马。
陆慎如又瞧了自己的娘子,这仔细一看——
怎么眼睛还红了?
他微微挑眉,杜泠静连忙眨着眼睛收了神思。
她说吹得实在是太好了,“若是胡笛,会否比此更有气势?”
她轻声同他道,“勉楼里,有一根祖父友人赠他的胡笛,我练过,却吹不明白。”
她道,“那笛子一度坏了,却又某日莫名好了,就敢在祖父忌日之前,想来有些灵性。”
她问他要不要,她让人从青州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