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事娘子也知道,杨家人委实嚣张,杨金瑜对你不敬之后,我彻底失望,不欲再管他家之事,想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自扶持杨家庶子在军中立足也是一样,至于那两个杀人灭口的小子,既然敢杀人就该偿命。”
可是那两位杨家小爷最后却没判死刑,只判了个流放。
杜泠静想起彼时消息传出来,杨家人大喜,京中街巷皆传言,是侯爷从中斡旋,替杨家保住两位嫡子。
杜泠静眼下问去,“那他二人为何侥幸逃出一命?”
陆慎如叹气,“是皇上又发了慈心。许是记着荣昌伯的功绩或者怎样,这才引出后面的事端。若是依我,那二人早不能留。”
眼下那两个无用的纨绔小子留了下来,战功赫赫的大将父亲却替罪而死。
陆侯揉了额头。
杜泠静思量着前后之事,沉默了一阵。
男人开口,“皇上总是这般,比先帝还优柔寡断,至今文武无有定论,储位无法决断。”
他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制衡?”
不管是定了雍王还是慧王做太子,朝野上下早就乱了。
而以当今皇上之能,他显然平息不了混乱的局面。
男人极轻地叹了口气。
“皇上的心思,有时一看就穿,有时却怎么都琢磨不透。”
但弘启十四年,议和之事令永定军陷入绝境,若是没有彼时监国的皇上,永定军只怕就覆灭在了那时,不会再有永定侯府如今的际遇。
……
皇上携雍王承王与窦阁老等人,离京避暑之地,距离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打个来回。
不过荣昌伯的事没有落定,兵将与书生之前的矛盾,如同一团被压着火,暑热燎着大地,不知何时就会将火再度引起。
陆慎如不敢轻视,又身负守京监国之职,有时连府邸都无暇返回。
杜泠静连着两日都没见到人了。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火辣辣的日头升起来,她本来有所缓解的反胃之感,又冒了出来。
太医不敢随意给夫人和胎儿用药,这种时候女子只能忍着。
杜泠静让阮恭把父亲书房里留下来的旧纸页,一并取了来,加上之前三郎留下的两箱,一共三大箱子。
她把心思放在这些故纸堆上,反而能分散些难耐之感。
父亲生前给三郎留过她不知道的话,就如他那一走,很可能就此回不来。而三郎则在父亲走后,一边将父亲身亡可疑之事告诉侯爷,一边又联络各地友人,收集这两大箱子不止的消息。
杜泠静觉得父亲和三郎,或许都知道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翻着这些旧纸页,一张一张地整理着。
父亲留下的多还正常,但三郎总有些点化之处,令人琢磨不透。
杜泠静见这一页的旧纸页上,又被他点画了几笔。上面先记了先帝晚年,太子过世之后的储位争端。
比起如今雍王和慧王,当年之争更为惨烈。
太子是嫡是长,他过世之后,皇后无有嫡子,便该先皇的次子继位。
但先皇的次子正是蒋太妃娘娘的亲子,年嘉未曾见过面的父亲裕王。他英年早逝,无法继位。
在他之下,三皇子与四皇子,乃是同年所生的两位皇子,三皇子虽然占长,但名声不好,可四皇子在文武百官之中,却得了贤名。
先帝优柔寡断,在这两位儿子之间无法决断。三王四王二位渐渐斗得不可开交。
弘启十四年,永定军出事那年,皇上让儿子替自己归乡祭祖,他在三王四王之间无法决断,干脆让两人都去,又怕两人半路闹起来,便拍了五皇子一同前往。
就是那年,永定军被细作所害,陷与关外,鞑靼要求议和,先皇病倒,群臣只能六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殷王监国。
贵妃陆怀如于他为妾,他亦守约挽救永定军于彻底溃败的边缘。
但就在当年,三王与四王于离京祭祖途中,相互构陷迫害,四王途中落江溺亡,三王则显露暴戾一面,竟有意向五皇子动手。先皇伤心欲绝,却也下了决心,囚困三王于封地,再不得返京。三皇子恼怒之下,起兵欲反,但被镇压,亦彻底失去入主东宫的可能。
他于次年初,死于封地。
这次先皇再不敢犹豫,当机立断地就立了五皇子为太子。
与此同时拔擢杜阁老入阁,辅助五皇子日后登基。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朝局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五皇子突发暴毙。
先皇备受重创,摇摇欲坠,没再另立东宫之主,便悲伤薨逝。
如此,从不被人看好的六皇子殷王,于弘启十六年登基为帝。
他母族出自忠庆伯府魏氏一脉,虽不是魏氏嫡枝宗房,但也算出身正统。为人贤名不显,却也没什么恶名,这么多年,在先帝诸子无甚存在。
但他亦是优柔无断的君王,仁慈有余而手段不足。且他在先帝末年也生了场重病,自那之后就身体不济。
杜泠静见这些先帝在世之事,三郎捋着时间记了下来。这些事情并非皇家密事,杜泠静也是晓得的,她不知三郎为何特有此一记。
但她再往下看去,却看到这张纸下面,三郎另提了一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