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想他身前这些文臣武将,能站到他眼前的,哪个不是风风光光的天子骄子。
就好比窦阁老。
窦阁老也是年少就中第成名,只是眼高于顶,连先帝都敢批。
他知道那窦阁老是为何转变至此的,先帝他瞧不上,自己这个“不堪大用”的皇帝,他更是看不上。
他窦阁老要等明君,等一个能令他名垂青史的明君。
而这明君,与其干等,不若他亲手培养。
皇帝想到这儿就想笑。
如此眼高于顶的窦阁老,指着逢祺想做名流千古的贤臣,可惜啊,窦阁老看错了人,他跟着逢祺,只能做蛊惑皇子的乱臣!
窦阁老如此,而那陆氏姐弟更是光耀,出生就与别人不同,更与他这躲在暗处,连真实身份都不敢说出口的人不一样。
他们姐弟如明星般璀璨。
陆大小姐陆怀如,那么多人要娶她为妻,可他却要她给他做卑贱的妾。
僧道皆批她是生来凤命,注定母仪天下。他却不信,他的继任者只可能是逢祥,那么陆大小姐凤命的结局,就只会是落入深深冷宫之中,了却残生。
至于她胞弟陆慎如,那更是众星捧月的陆氏嫡长孙。
他多年筹谋之局落定之日,陆慎如是活不了了。
他要看着陆氏祖祖辈辈的忠良基业,毁在这众星捧月的嫡长孙手里。
只等他一举剿灭这不安的文武两道,就将陆慎如的头,悬在城门楼下。
世人眼里最是意气风发的陆侯,在他这里,只能得个作乱祸国的奸臣下场。
他已为他们这些天子骄子,写好了命簿上的结局。
至于他自己,一个先帝厌弃的血统不正的儿子,一个文武百官无人看好的皇帝,他争取在自己病死之前,也做一回贤君明帝。
祖辈父辈都无法终结的文武之争,就要在他手里终结了。
怎么不算贤君明帝?!
他思及此,不免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连带着胸腔的震荡,他不住咳喘起来。
他时日无多了,得快点促成此局。
他还要眼看着这些天之骄子,俱都惨死在他脸前。
*
京城。
一连两夜没睡的陆侯,本想小憩片刻,却发现根本就闭不上眼睛。
他干脆放弃了休歇,指腹擦拭着,他刚让人从家中取回来的一支珊瑚发簪。
他喜欢看她戴他送她的,这一套红珊瑚的头面,若她肯为他穿起鲜亮明丽的衣裳,就更好看了。
他把这根红珊瑚的发簪,用微生薄茧指腹,擦了又擦。
他不得不承认,这才短短几日,他想她了。
可她去了蒋家,多半没那么快会想他。
男人无谓地笑笑,手中握着她的珊瑚簪。
若是他此番兵败,那么那日他离府进宫,便是他今生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最后一面……
男人又笑了笑,将指腹擦拭得温热的珊瑚簪,放到了胸前。
就在这时,京外传来了行宫的消息,道是窦阁老有进一步动作了。
窦阁老以储君之命,传令河南山东两省兵马,前去护驾。
男人闻言站了起来。
他抬脚走到了大殿外,肃声吩咐。
“皇后殡天,立时去宣贵妃娘娘的封后诏书。”
他沉了声,抬眸扫过整座京城。
“自此时此刻起,京城封城!”
*
田庄。
杜泠静还没等到人。
却在门外的田垄下,捡回来一颗又黑又硬的石头。
她把那块黑硬石擦洗干净,就握在掌心最中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