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的军容格外严整,但在撤军谢恩之时,却不见随同。甚至在撤兵之后,王恭还对刘牢之以伯乐自居,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只知行军打仗的武夫,很是慢待。】 【这样的两个人,今日看来关系尚可,往后必生龃龉,或许有拉拢过来的机会。】 【任何一位将领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地位,还有认可。在这一点上,士族的身份固然是一条攀云梯,他们的傲慢,却也随时会变成一把砍断长梯的斧头。】 天幕之下有多少将领听进去了这句话不好说,反正被点名的这位,已在面上露出了几分怔然。 认可啊…… 这话说来容易,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眼前倒是还有一位,正是派人将他救下,又对他委以重任的太子妃。可惜一旦晋朝走向灭亡,太子妃也终难保全。 他还是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等等,天幕是不是说,他原本会转投永安? …… 【永安大帝还建议,同时再做一件事。】 【王恭的兵马去平叛了,司马道子还派人去督军,建康势必要比先前空虚,是不是该当再让一人提防荆州的动静呢?】 【在建康与荆州之间,必须再派一人坐镇,此人最好还有足够的名望,或者说是名分,能够让荆州这边师出无名。】 【这个人选,最后被敲定为出身宗室的司马尚之。】 【明面上看起来,谁都得说,这是一番极其稳妥的计划。要是不知道先前建康的惊变都是被永安一手挑起的,恐怕还要恭喜司马道子,得到了一个处变不惊、办事周全的幕僚。】 【但东南那边,姜定仍在代表永安观望局势,建康这边,也没司马道子想得这麽太平。或者说,是荆州这一路,情况和司马道子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听到这里,桓玄眼皮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下一刻,便听天幕说道: 【就在司马道子执行着调兵计划的同时,永安抽刀割破了那位傻子皇帝的手,写出了一封入京勤王的血诏,以衣带诏的方式送去了荆州,让人交到桓玄的手中。】 【这是一道,让桓玄能名正言顺起兵,直接杀死司马尚之的诏书!】 衣带诏的分量毋庸置疑。 对于意图在乱局中脱颖而出的桓玄来说,起兵之时的“大义”也尤为重要。 否则天幕中的他,不会在听闻司马道子险些逼死帝后的消息后,发出声讨的檄文。 可一想到那位永安大帝的种种操作,桓玄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份血诏,当作是一份厚礼。 他死死地盯着天幕,意图将那位未来会杀死他的人看得更清楚些。 【……】 【不过这里,又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血,是皇帝的血,如果别人不信的话,永安还能捋起傻子皇帝的衣袖给别人看看刀伤。字,却是永安写的字,众所周知,傻子皇帝也写不出这麽条理分明的诏书。】 【那麽——桓玄入京,到底救的是哪个驾?】 【未来楚王因谋逆罪名被永安亲征围杀,却在悼词里,被永安说成是名副其实的救驾第一人,好像一点也没错。】 “啪”的一声。 长史卞范之朝着桓玄看去,就见他已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热汤自碎瓷的缝隙中迸溅而出,混杂着一缕淡淡的血痕,却不见桓玄的脸上有半分吃痛的神色。 他紧绷着面颊,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楚王?” “您没听错。”卞范之答道。 也不能怪桓玄如此失态,先前那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自汉代规定异姓不可封王以来,魏晋也沿用着这个规定,为何他能被封楚王? 又为何从楚王,落到了因谋逆罪名被处死的地步! 这其中必定有不少蹊跷,也势必与那位永安大帝有关。 他也更不能理解,就算只是出于体面,或者是想要挖苦于他的目的,永安为何要说,他是救驾第一人…… 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是他在天幕的只言片语中想不明白的。 他清楚自己的性情,知道倘若有朝一日,他能站到昔日父亲桓温所在的位置,便绝不会满足于区区一个楚王的头衔。一旦距离皇位只差一步,他不会如同父亲一般犹豫不决,竟被谢安拖死。 那麽,他是怎麽被骗到这一步的? 卞范之提醒道:“如今一切还未发生,永安大帝应当也暂时不敢冒头,朝廷那边为了提防那位,或许还不会计较您杀死殷仲堪之事。局势都已大改,不必纠结于未发生的事情。” 桓玄没有即刻作答,只是任由扈从走上前来,为他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势。 但就算他不说,卞范之也很清楚,桓玄并没有将他的话全部听进去。 头顶的阴云一日不除,他就一日无法安寝。 而现在,随着天幕的一步步推进,这团阴云反而更加浓重了些。 “永安到底是谁呢?” 桓玄捏了捏刚被包扎好的指尖,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 他忽然有些后悔,为何晚了几年才踏足仕途,又尽快借故前来荆州上任,以至于他对建康城中的才俊了解不深,竟很难在仓促间想到映射这种作风的人选。 奇怪的是,这个人的身份居然能让他相信,那封血诏在最开始,并不是一把双刃剑,也不是为了将他骗入牢笼之中。 这很不寻常。 再看永安其人—— 杀了人还要给死人戴高帽,周旋于各方之间却能全身而退,出身不会太低却对世家有这样果决的态度,应当是文臣、却对武将有一份罕见的共情…… 真是好矛盾,也好神秘的一个人! 【这是永安距离死亡最近的第二次,但好在,这一次大帝没有选错帮手。】 【桓玄这个人,和王恭不一样。他被大帝评价为“其性果决,至于狂狡”,面对这样好的机会,只与幕僚一并商议了半日,就已定下了出兵的计划,也绝不可能与王恭一样,被轻易地骗回去。】 【他甚至拿着那封血诏,伪造了另外的一份诏书,飞快地除掉了同在荆州的殷仲堪和杨佺期,而后快速收拢荆州旧部,抢在朝廷发觉荆州有变之前,向司马尚之发起了进攻。】 【出身宗室的司马尚之对于荆州刺史确实有压制力,奈何桓玄连荆州刺史都不在乎,还手握皇帝的求援,挥兵东进的计划没有半点耽搁。】 【这一战,以司马尚之大败,带着残兵败将逃亡而回告终。当然,他带回的,不仅仅是自己溃败的兵卒,还有永安干下的好事。】 【但很可惜,会稽王司马道子已经错过了杀死永安最好的机会。】 【他在听取对方建议抽调兵力的同时,也让对方暗中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