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利刃。 所以她绝不会允许占田制继续存在,也在此刻,变成了一锤定音的第一句话。 “均田制按照各州耕地条件另有细分,对洛州定州有额外优待,相关律令条文会由户部张贴。此为其一。” 王神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均田制下,五中税一……” 刚刚高呼称好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看向了上首的陛下。 不是因为这个税率过低,而是因为,这个税率高了! 百姓所缴纳的税赋之中,田税往往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比如汉朝的时候,汉初为十五税一,到了文景之治时,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则干脆变成了三十税一。以五税一,和这个数值相比,整整翻了六倍! 若是按照这样算的话,其他的各项赋税再加上去,将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 固然均田制给他们分了土地,沉重的税赋也会将他们砸入尘土里喘不过气来! 陛下是疯了吗!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质疑,王神爱的声音已经接了下去:“自即日起,精简税法,除了工商业税率另算,其余一应税项全部合并入田税中,取消户税、人头税。严禁收缴田税官员凭斗耗牟利,一旦被检举查实,即刻处死!”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而已,随着这句话砸下来,全场乍现的愤怒与无力,又突然间被扑灭了。 从谷底到山峰也莫过于如此! 甚至有人忍不住一口咬向了自己的胳臂,试图通过这刹那的疼痛来确定,他方才并没有听错陛下说的话。他身边的人也已一把抓住了他,用颤抖的声音发问:“陛下方才说什么,取消人头税?全部合并到田税中?” “是!不止是取消人头税,还严禁斗耗计量!” 问话的人掰着手指计算,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这……这样一来,没有其他苛捐杂税的话,五中税一,其实一点也不高!” “不!不只是不高,还低了很多。” 在昔年曹魏的屯田制下,民屯的百姓所能留存的粮食是六成,而在陛下的新改田税面前,他们能留下的粮食将会达到八成! 也别忘了,不仅仅是天幕的陈词告诉他们,在永安陛下实际的表现中也在说,将来的田地上长出的作物将会比现在更多,让他们取得更为丰厚的收成! 税收和土地产出挂鈎,他们又分到了自己的田地,那麽他们将不必担心会被庞大的家庭所拖累,也不必担心收成全都落到了地主佃户的手里。 交予国家两成,用作备战的军粮,用作官员的俸禄,确实不高。 是低了!低了太多! 而那斗耗,也是朝廷征收粮食的惯例手段了。 官员手中用来计量的“斗”里,多得是横征暴敛的门道。有时候明明只需要缴纳一斗米的税收,能硬生生被投入进去二斗,才将有些人的胃口填平,都已变成了农人纳税时的潜规则。 但现在陛下说了,二成就是二成,不可以再更多了,谁若想要凭借这个来给自己谋求额外的利益,那就是在找死! 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未必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那只是在装个面子工程,但永安陛下说杀就杀,也将他们这些百姓放在了首功的位置,他们不相信她,又还能相信谁呢? “陛下!” “好好好,这五中税一应该的!” “……” 一时之间,王神爱几乎觉得,自己要被下方那一道道明亮的眼神给烤化了。对于那些生活简单的百姓来说,他们所需要的也只是这样的吃饱穿暖而已,可就是这样的愿望,哪怕到了一千多年后,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满足的。 在方今这个生产力落后,也还有战争爆发的环境下,她能做的,也只是先将律法规定往前推出一步,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她继续说了下去:“自即日起,徭役全部改为力役,征兵采用府兵制与募兵制并行,一应相关规定,会由兵部张贴相关文书……” 场下的气氛又热烈了几分。 有人忍不住向旁边的人问道:“什么叫做把徭役改为力役?” 旁边的人答道:“就是说,除了田税之外,我们还依然需要服徭役,但是徭役的内容不与戍边打仗有关,只需要负责兴修水渠、修建道路之类,不容易丢了性命,大多也能在农闲的时候完成。若是按照陛下所说,前线的士卒来自于府兵和募兵两种渠道,而非人人都要上战场,甚至是被迫上战场!” “虽没如人头税一般将徭役给免了,哈哈,想来也知道这绝不可能,可今日所说,已足够优待我们了。我反而还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国库的钱够不够——” 刘勃勃就有些担心,也已将一道质疑的目光先投向了刘穆之,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认可的陛下这个政策,随后则落到了王神爱的身上。 无论是精简田税,五中税一,还是改徭役为力役,以募兵府兵并行的方式招收士卒,都是在对百姓让利。 如今天下未定,要争取来民心,这一点并无不妥,但别忘了—— 秦国、魏国、蜀国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应朝又是天下之敌,接下来的战事需要的粮草,将会是一笔极为可怕的数字! 百姓的繁衍生息固然重要,但若是国家都保不住了,那要如何来发展民生? 宁可现在将税收稍微加重一些,确保朝廷的种种建设都能跟上,才至关重要啊。 陛下明明不是一位只知仁慈的君主,也有着雷霆手腕,为何会做出这样草率的建议啊! 再说那征兵之事,若贸然免去百姓的兵役,让他们自行选择要不要从军,难道就不担心,会有人更愿意留在后方种地营生吗? 没有士卒,用什么来扛起整座王朝的基业! 若早知道陛下会说出这样的一出来,他就应该早点出言劝阻的。 “你还是先听陛下说下去吧。”大约是因为刘勃勃的目光太过明显,刚因谢道韫的出言而平静下来的刘穆之就留意到了这处的异常,出声说道。 刘勃勃面色一敛,垂头答道:“……我知道了。” 是了。 陛下不是没打过仗的人,之前的洛阳之战,她还亲自赶赴了前线,知道士卒每日的军粮消耗,一定不会在没算过账的时候,就贸然将田税和徭役改成这个样子。 又听刘穆之说道:“还有,陛下说过了,开源的事情她另有想法。” 刘勃勃“嗯”了一声,将自己的情绪全压了下去,准备好好听听陛下的其他计划。 但就是在王神爱将要说下去的刹那,一声声惊呼已迫使刘勃勃提前抬起了头,惊愕地看向了头顶的苍穹。 只因就在此刻,那沉寂的天幕又重新聚拢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