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笑着摇头:“假性血友病患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出现无自发的出血倾向。真血友病患者,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也有可能自发性出血。”
江言低下头回忆,金丞的脚确实是板材弄伤的,针眼是抽血抽的,鼻血是场上打的。“可是他昨天晚上又流鼻血了,这不算是自发性么?”
“鼻血,哪怕不是血液病,只是鼻炎、用力过度、血管脆弱,都有可能自己流出来。你再想想,中医所说的上火是不是也会引发鼻血?”医生并不是非要劝,而是报告上的数值一目了然,“假性血友病的出血风险较低,很少需要输血和现有的凝血因子替代疗法。但如果是真性,出血频率会很高,很危险,要定期接受凝血因子替代治疗以预防出血。”
“好的,好的,谢谢您。那就是回家好好休息,对吧?”江言眼前仿佛开了一层滤镜,世界亮了一层。
“好好休息,保持良好心情,如果你们有时间又有经济能力,建议每年来血检一回,这样心里也放心。饮食上注重营养搭配。”王医生把血检报告还给他,“但是注意不要有外伤啊,他如果被尖锐的利器伤害,凝血时间比普通人长好几倍。”
“谢谢,谢谢您。”江言拿过那张报告,刚才还觉得它是催命符,现在变成了幸运兑换券。他给医生鞠了一躬,再次离开了问诊室,脚下轻飘如踩云朵,不知道怎么样下了楼,转了弯。
假的。
假的!
江言脑海里反反复复滚动着这两个大字,他都快爱上这两个大字了。路过拐角窗口时,冬天的阳光和他打了个招呼,像一只大手穿透玻璃,在他的眼皮上轻轻摸了一下。
江言闭上眼睛,透过这层薄薄的眼皮和皮肤上天然的红血丝,让阳光热热地敷了几秒。
门诊大厅里人来人往,江言找回刚才的位置,一眼看到金丞小心翼翼地贴着椅背站着,整个人都要和椅子融为一体。而刚才他的座位上已经换成了一个老人。
一看到江言,金丞就连连摆手:“我没有乱动,我还在原地呢!”
江言哭笑不得。
金丞朝他走过去,背着包,拎着头盔,捏着银行卡:“现在我去哪儿啊?是不是先去领针剂,然后去注射室……”
他也在网上查了流程,确诊后主治医生就会开凝血因子的单子,越快越好。为了确保注射后没有副作用,有一些非常严重的病人还需要留院察看。如果他耽误时间太久,说不定还要进行全身检查,不放过内脏器官和血管的出血点。
可是江言却没有那么着急了,眼睛像是哭过。
金丞脑袋里嗡嗡作响,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憋着的眼泪这会儿不受控制地喷出来:“我是不是晚了?救不了了?我有钱啊。”
生死的考验最终还是没能放过他,逃避的困境绕了个圈还是回到起点。金丞尝到了拖延的苦果,他确实不懂怎么解决问题,等问题逼到面前给他一个嘴巴才不得不认命。现在好了,这是晚期了吧?血检结果一定没救了。
“你哭什么啊。”江言见他哭了,就和见到他在大雪地里掉头就跑差不多,先是一愣。可金丞听不见,低头抹眼泪,江言赶紧拍拍他脑袋:“你看我!你看我!”
金丞哭得看不清楚东西。
江言对着他鸡同鸭讲了片刻,最后拿起手机给他打字:[回家。]
他扳着金丞的脸给他看,金丞看了两个字之后哭更凄惨:“医生是不是说我回家等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了……”
这脑回路……江言的头顶又像烟囱一样滚滚冒烟,再次快速打字:[假性血友病,没事!]
“我不想死,我还没打够比赛呢,我……”金丞放任自己说出最大的恐惧,声音和哭声混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