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辛姩抱着一只新鲜摘下来的向日葵,白皙的小指头拨拉着里头的瓜子,拆了壳,小心翼翼把剥出来的白胖瓜子仁放在一旁的小罐子里。
林谷渊后背靠在马车厢的板子上,轻轻阖上眼帘,闭目养神。
似是想起了什么,林谷渊懒洋洋地交代道:“出门在外,若是遇到生人,你莫要再叫我师父。”
丁辛姩的手上动作一顿,费解地抬眸:“不叫师父,叫什么?”
林谷渊那凉薄的唇瞬时抿起好看的弧度,也不知是不是丁辛姩的错觉,她总觉得林谷渊笑得有些坏,就好像她曾经见过的一个到处欺负人的恶霸。
林谷渊敛起眸底的意味深长,慵懒着吐出两个字来。
“叫娘。”
“徒儿知道了。”
丁辛姩似懂非懂地点头,郑重应下。
她虽不解林谷渊为何要这么做,不过师父做事一定有师父的道理,师父吩咐了,她做就是。
林谷渊愈加满意这个机敏伶俐且听话的小徒弟,遂朝着她摊了摊自己的手心,一小把剥好的瓜子仁便瞬间堆了上去。
林谷渊也不忸怩,把瓜子仁尽数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那黑亮的眸子眯了眯,吃得一脸满足。
……
马车开了好一会儿,驶出了大东府的管辖范围。
野外,途径一处河流,马车厢内一道清冷女声忽地响起,嗓音冷而有力。
“停车。”
外头赶车的马夫听到林谷渊的吩咐,倏地拉住缰绳,促使马车停了下来。
一阵踉跄颠簸,丁辛姩赶紧捂住自己那只黑陶瓷的小罐子,以免给师父剥的瓜子仁洒落了。
小丫头换上了林谷渊给她托人做的衣裳,是花素绫的,颜色与林谷渊的一致,都是月白色,两人并肩坐在车里,一大一小,颇为相像。
林谷渊下了马车,而丁辛姩把陶瓷罐的盖子封上,便也跟着林谷渊下了车,一句废话也没说。
林谷渊往河流的方向走去,脚下步子飞快,丁辛姩跟着格外费劲,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
察觉丁辛姩那小短腿跟不上自己,林谷渊稍稍放缓了速度。
“可有发觉异常之处?”林谷渊问。
丁辛姩不知道林谷渊说的是哪方面的异常,她以前也没出过大东府,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
但她仔细看了看四周,又嗅了嗅,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好像有一股血腥的味道,越往河边走,这气味就越是浓烈。”
她当初给母亲收尸的时候就闻到过,对这个味道印象很深,也发自内心的厌恶排斥。
丁辛姩对爹娘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最在意的只是祖父。
现在祖父也离世了,她最在意的人,往后就只有师父一个。
林谷渊领着丁辛姩到了河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鲜血染红了的河水。
丁辛姩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她看向红色的河水,不可思议地说道:“好多血,这是野兽死在河里了,还是……人?”
她不知如何区分野兽和人的鲜血,眼神颇为好奇地盯向身旁的林谷渊,似乎在等着对方解答。
林谷渊面色清冽,没立即回答丁辛姩的问题,而是迈步又往河边的方向走近了一些。
地上的草丛还有岸边的卵石块上也有大量的血迹,林谷渊瞥了一眼后,便利落蹲下身,指腹捏起一块半干涸的血迹,揉搓了几下,又放在鼻尖处嗅了嗅。
“这是人血。”林谷渊淡着嗓音回答了丁辛姩。
丁辛姩眼底满是钦佩,追问道:“师父如何得知这是人血?”
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流出这么多的血吗,如若真是人血,那得死了多少人?
想到这,丁辛姩不由地后背一麻,这儿离大东府不远,又不是战乱之地,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林谷渊解释道:“人血和野兽的血气味不一样,野兽的血膻且臭,味道浓郁,而人的血是咸腥的,不膻不臭,野兽的血含盐量比人的要低上许多。”
丁辛姩闻言,也跟着林谷渊蹲下身,弄了一些血到鼻尖闻了闻,却没闻出所谓的咸腥味道。
“以前祖父杀鸡的时候我在旁看过,也记得那鸡血的味道,好像跟人血差不多……”
林谷渊浅浅勾唇,似笑非笑道:“你若是闻不出来,可以用尝的。”
说着,她还把自己那沾了血的指腹送到了丁辛姩嘴边,挑眉示意她吃上一口,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