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衡极少启动暗房,唯有运用在真正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又拒不开口的犯人身上。
当雪飞来报柳原崩溃哭喊求着要招供之时,正是日暮黄昏,李衡欲携曹照照下衙回府……
“他愿招了?”他修眉微挑。
“是。”雪飞拱手道。
“再晾晾吧。”李衡神情平静。“柳原能在大理寺为仵作六年,不显风不露水,今时一出手却是凌厉阴毒、骇人听闻,足见心智深沉,非寻常人,他此刻想招认的,也未必就是实言。”
“阿郎的意思是……他身后还有人?”雪飞立时了然。
他气定神闲,“是或不是,再等一等便能知晓了。”
第16章 (1)
曹照照默默听着,直到同上了马车,她顾不得小手被他拿在手里把玩,急急倾身上前——
“大人,你该不会已经心里有数了?你猜出他幕后之人是谁了?”
“嗯?”李衡眉眼舒展,腾出手来自车厢小柜内取出了一碟子椒盐饆饠到她面前。“饿了吧?先吃点填填肚子,今日庄子上进了一大篓子螃蟹,我让人挑了最肥美的,暮食时蒸几只团脐浓黄的给你尝尝,还烧了只羊腿……给你卷饼子吃。”
“哇……”她咬着酥软咸香的椒盐饆饠,被诱惑得差点口水泛滥成河。
他又帮她斟了碗茶,不忘柔声叮咛。“吃慢些,别噎着了。”
她几小块层层酥叠又精致如艺术品的椒盐饆饠下肚,又灌了口碧滢滢的热茶,舒坦地长长吁了一口气,忽觉不对劲……
他刚刚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大人,此事有什么机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她脱口而出。
李衡修长漂亮的指节替她拭去了黏在唇畔的酥屑,目光专注而温柔。“——是。”
她一呆。“……要不要回答得这么直接啊?”
“有些腌臜隐晦的密事,你不知道为好。”他温和地道:“朝中的勾心斗角,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涉入的。”
尽管他神色自若云淡风轻,彷佛当真不拿那些诡谲四伏当回事儿,可曹照照却是听得心脏发紧,越发忐忑。
“那你呢?”
“我?”他摸摸她的头。“我如何?”
“这些朝中争斗,会牵连到你吗?”
他微微一笑。“我是大理寺卿,只管职责所在,旁的自有圣人圣裁。”
古往今来,朝廷恶斗是一场没有烟硝的可怕战争,有多少达官贵族一夕间沦落为囚,不也因为这个原因吗?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也没有一片雪花逃得了……
“该不会是,”她迟疑地压低了声音,“涉及夺嫡?”
李衡沉默了一瞬,又塞了块椒盐饆饠进她嘴里,轻声道:“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她嘴里塞了饆饠含糊不清,蹙眉忧心地仰望着他。“自古遇上这种就没好事,站队也是死,不站队也是死……我就不明白了,那个位置他们抢破头也就罢了,凭什么要连累死一大票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心情沉重,嘴里嚼着的饆饠也不香了。
“放心,大理寺会一切安好。”他低头凝视着她。“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她望着他,眼眶微湿。“那你自己呢?”
“我能护好你,自然也能保全自己。”李衡嗓音清浅而坚定。
曹照照忍不住上前主动揽抱、环紧了他的腰,小脸靠在他胸膛前,嗅闻着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那你也要说到做到,不能为了要护着谁,而把自己搭进去。”
他心念一动。“照照……”
“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都在李府和大理寺两年了,几乎天天跟在你后面跑,我会看不出你除了一心忠于圣人之外,余下的还同谁交好吗?”
“你放心,”他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心下一暖。“我所做的一切,不违法制,不违道义,也不违本心,自然不会有事的。”
她小脸在他温暖精实胸膛前依恋地蹭了蹭。“好,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千万不能把我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