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出炉的办法还没尝试就宣告无效,她焦虑地挠了挠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电脑的另一端,梁彦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开口道:“安宁,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是我猜应该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不想听到任何人劝我和父母修复关系之类的话,还请不要白费力气。”
程安宁神色惆怅,“可是……”
“我从小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累赘。”梁彦打断她的话,隔着屏幕迎上那双难掩愁色的杏眸,像前几次她主动分享自己过往那般,也不自觉将心底的秘密倾泻而出:“从我有记忆起,家里的争吵没有停止过,我父母擅长拿我撒气,无数次把我关在门外,我想过也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后来发现是没有缘由的。”
程安宁瞳孔一缩,不禁愣住。
梁彦神色平静,继续道:“我十岁那年,他们离后不久各自组建新家庭,我成了他们眼里碍事的存在,谁也不想接纳我。后来他们决定让我轮流住在两个家庭里,十二岁那年,有一天晚上我被打得浑身是伤,我父亲和继母把我赶出家门,我走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我母亲家门口。”
“当时我敲开了门,是我继父开的门,他塞给我两百块,让我不要再过去打扰他们。”
当时他透过继父身侧的缝隙,看到了他母亲在屋内正温柔地哄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一个眼神也没往他的方向看,他心底最后的那点期望破灭,转身离开了。
“后来我边走边问路,用那笔钱解决了饿肚子的问题,偶尔也搭公交车赶路,最后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我爷爷奶奶家。”
“还好没被两位老人家赶走,我就在那里住下来了。”
草草几句话就概括了他过往的经历,程安宁听得心里发酸,不自觉跟着难受,艰涩地动了动小嘴:“那……需要我帮忙探望你的爷爷奶奶吗?”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梁彦在跟父母修复关系这一方面态度坚决地回绝了,因为他们从没善待过他,他早就对他们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不用了。”梁彦垂下眼帘掩住涌动的怒意,再次抬眼时,声线依旧平淡:“在我十八岁那年,我父亲生意失败欠了一身债,追债的跑到我爷爷奶奶家闹事和搬东西,他们被气出病来接连去世了。”
程安宁呼吸猛滞,隔着屏幕看着那张平静的俊脸,瞬间明白为什么之前会从他的眼里看到沉重的、弥久不散的忧郁。
因为他早就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所以当时在得知五年后的自己会成为植物人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选择不打算挣扎。
不管是童年时期的梁彦,还是成年后的梁彦,看上去都是苦苦的。
程安宁鼻子泛酸,眼眶跟着发热,很快被无声涌出的泪水占据了视线。
她低头想要掩饰波动的情绪,泪水却像化成固体的透明珠子,在低头的瞬间跟着砸落下来。
梁彦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的视频界面,这会儿看到这一幕,神色错愕,旋即唤了她一声:“安宁?”
程安宁没有抬头,努力平复波动的情绪,声音压不住的哽咽:“可是,你要怎么办?”
梁彦面露疑惑,不明所以。
没等他开口,就听程安宁颤抖着声音道:“我今天接到医院的电话,你上半年的医药费没有付清,贺明的助理说再不付清的话,你会被赶出医院。本来我想联系贺明解决这件事情,他却拒绝跟我沟通,你父母也说不会管你,照顾你的两位护工也差点走了。”
她倒豆子似的把今天的突发状况说了出来,声音因难过而发涩发哑:“可是……你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要是离开医院,你很快就会死的!”
闻言,梁彦恍然大悟,顿时明白她今晚在电脑前表露出的种种异样。
原来她的心不在焉,她莫名焦灼的情绪和叹息,全是在因为他的事情发愁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梁彦轻笑一声,看着视频界面里那颗闷闷不乐的脑袋,眼里泛起一抹柔色,温声安慰:“没关系的,安宁。”
不要因为他的事情不开心。
程安宁倏地抬头看他,严肃反驳:“有关系!”
说着,她看到梁彦面带笑意,顿时来气,小脸恼怒:“你还笑得出来?我都要难过死了!我后来留住了照顾你的两位护工,还跟医院商量好了再给我一周的时间准备医药费。现在的问题是,我根本拿不出那笔钱,我也不想你被赶出医院,可是……”
她这边正念叨着,梁彦突然开口道:“谢谢你,安宁。”
程安宁吸了吸鼻子,随手拿过纸巾擦去眼角的泪花,神色疑惑:“谢我什么啊?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梁彦淡淡摇头,语气真诚:“你已经在帮我了,谢谢你为我的事情操心,也很抱歉让你为我的事情发愁。”
同样的,也谢谢她愿意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敢站出来接管他的事情。
程安宁愣了愣,视频界面里,往日那双沉静忧郁的桃花眼正含着笑意,隔着屏幕专注地看她,让人不由得脸红心跳。
程安宁脸蛋发热,局促地错开他的视线,默默平复躁动的心跳,面上神色如常:“现在不是说这些客气话的时候!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当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