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路曦瞳应了一声,觉得脑子里像是进了炎浆，浓稠而滞涩。
“这件事情……其实，和，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吧？”
路曦瞳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甚至是,冷漠。
“是没什么,没什么关系。他就算,就算不死，我也,也要咒,咒他死的。”
电话的另一头，齐女士的声音有些颤动,短短的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
“那那些保险金……”路曦瞳突然意识到，那些保险公司的电话,大概率并不是骗子。
“你也收到了？是他留下来的。”
“有这个心，不如活着的时候多干点人事儿。”
……
母女二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某种意义上来说，路诚本该是她们二人除了彼此外最亲近的人，可即便是知道了他的死讯，她们两个也只是觉得无措。
“需要我回去陪你吗？”
“他死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我又不难过，你回来陪着我做什么。”
“但是,你得回来一趟。”
“他有一套房子,留给了你。之前律师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就打到我这里来了。”
“好，我现在订机票。”
路曦瞳刚挂掉电话,就对上了周玥辰微微皱眉的眼睛：“你要订机票去哪里？”
“我……我家里的一些事情，很急，我要回去。”
路曦瞳打开购票的软件，寻找着有没有她现在可以买到的票。
“现在就走？”
“对，我现在就买票。”
周玥辰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那沈鹤羽呢？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我爸爸死了，我需要回去陪我妈妈处理一些事情。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
路曦瞳现在有些烦躁。
沈鹤羽，她该告诉沈鹤羽什么？
说自己有个不靠谱的爹把自己活活作死了，还有一个强装镇定的妈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上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脑海里跳出了几天前刚见过的沈父沈母，路曦瞳几乎要笑话自己的天真无知。
她和沈鹤羽之间的差距，远不只是家境财富水平的差距。
她的成长经历像是一块布满了地雷的荒野，再小心翼翼也会受伤。即便现在暂时相安无事，也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就会爆雷。
光是想一想沈鹤羽的家人，想到那种美好得在她看起来……简直像是人死后进入天国所看到的幻象一样的氛围，她就感到自惭形秽得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是吧……认识了这么久，沈鹤羽他……总不会对你的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吧？”
尽管周玥辰可以确认自己是路曦瞳最好的朋友，却也对她家里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有个不靠谱的老爹，和独自把她拉扯大却略显冷漠的母亲。
她的心理防线一直很重。很显然，今天的事情就是反复地冲击她一直高高筑起的心墙。
即便是隔着一层精致的妆容，路曦瞳的脸色也依然透露着焦躁与不安。
“说过一点，但是没关系的……这一次我回来之后也可以再向他解释的。”
“好，那如果你不想和沈鹤羽说。那你愿意跟我说吗？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
“没……没什么。”
路曦瞳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像是抑制着什么一样地，反复地扣弄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你总是以逃跑的姿态防御着所有人，可是……”
“爱你的人在乎你的人是会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会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的啊。”
周玥辰说着，伸出瘦长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一直无意识地扣弄的手指。
路曦瞳下意识地就想要甩掉周玥辰的手指，却在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红痕和已经开始有血丝渗出的细小伤口后默不作声。
“不要一直自苦，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背着，会憋坏的。”
“给老沈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偶尔相信我们一下好不好？”
“我，我害怕……”
路曦瞳想解释些什么，却喉咙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
向人展示已经愈合的伤口，无非是要露出一道已经愈合好的伤疤罢了。
可如果要是向人展示血肉模糊的新伤，就要冒着再次受伤与疼痛的风险。
“没关系，你自己开心就好了。”
周玥辰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路曦瞳：“没事，没事。如果太辛苦的话，也记得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