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媒婆上门说亲之时,并未说所嫁之人是杨时,只说对方是个良人,她这才答应,等到今天花轿在杨家落下,她才知道自己所嫁何人。
今日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若是这场婚事就此作罢,不仅母亲会怨自己,只怕她也再嫁不出去。
她本是个弱女子,能说出不想嫁三个字已是她的极限,如今又见母亲以死相逼,新娘子自知今日是逃不过去了,她认命般地闭上眼:“娘,我嫁,我嫁就是了……”
妇人脸上这才露出满意地笑容:“乖女儿,这才对。”
随后她又对杨时,也就是新郎官点头示意婚礼可继续,便回到高座上,满脸的春风得意。
闻灵玉看得几欲作呕,对妇人怒,对新娘子更是哀其不争。
李玄州只是摇头:“凡人便是如此丑陋。”
闻灵玉问:“李玄州,你就不能帮帮她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何况我身为道士,活人之事,本就不该插手。”
又是这副说辞!
虽知李玄州说的事实,可闻灵玉仍是难掩心中气愤:“你不帮,那我帮!”
闻灵玉正要飞身而出,李玄州动作比他更快,袖中一丝金线飞出,牢牢地将闻灵玉禁锢其中。
“你是阴魂,更轮不到你管。”
这金线中似乎蕴含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闻灵玉被金线缠住,竟也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场上的二人已在夫妻对拜,便知此事已成定局,倒也没有再吵闹,闭上嘴不吭声了。
他深知世上有许多自己无力改变之事,自己本是飘了十几年的魂魄,又何来的本事管这种种不平之事?
可他见得越多,并不会因此而麻木,因为他知道,这人间更多的,是冬日暖阳的和煦,是晨起烟火的气息,是人间一派的鲜活。
闻灵玉想投胎,想活着,尽管他忘却了自己的生前之事,可他对人间的希望,一如既往,不曾忘却。
看出闻灵玉的沉默,李玄州收回金线,竟没有再说出自己一贯不管活人之事的话。
这婚礼本就是陪闻灵玉而来,如今既已看完了这一场荒剧,李玄州拂袖转身道:“走吧。”
闻灵玉闷闷地点点头,却瞧见人群外一个衣衫破旧的青年偷偷摸摸地跟了进来,他虽然模样落魄,但眉宇间还有几分傲气,那张脸看起来也不像做过苦力的样子,整个人散发的气质和他潦倒的模样十分违和。
闻灵玉觉得有些奇怪,便多看了两眼。
只见这青年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眼神在某一处停下时,眉宇间那点傲气全部变成了怨恨,仿佛看见了和自己有天大之仇的人。
闻灵玉也回头看去,发现让青年如此怨恨的人,正是今日的新郎官。
瞧这模样,难不成今日的新娘子,是这青年的爱慕之人?
闻灵玉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上方传来木头松动的“吱呀”声,抬头一看,正见到原本应当牢固的房梁轻微地晃动着,大片大片的灰尘掉落下来,众人不明所以,挥手扇去这呛鼻的灰尘。
“也没瞧见有风,怎么突然飘来这么多的灰尘?”
突然一声“咔嚓”,只见房梁一头倾斜了下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巨大的房梁从从天而降,直直地往下砸去。
而房梁掉落的地方,正是新郎官站的位置。
有人吓得放声大叫,有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偏偏这新郎官一动不动,还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房梁朝他砸下来。
“轰——”
房梁在地面上砸出了个深坑,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新郎官的脚旁,若是再歪上一寸,只怕砸破的,便是新郎官的头了。
“这也太惊险了,杨时可真是命大!”
“他运气好,这你还不知道吗!”
人群中又开始嘀咕起来,闻灵玉听着,却不像那么回事。
在成婚当日,房梁突然掉落,险些被砸中,这还叫运气好?
而且这新郎官的反应,也太镇静了些,仿佛能笃定这房梁砸不中他一般。
可凡人哪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闻灵玉看,更像是这房梁就是冲着新郎官去的。
奇怪,太奇怪了。
突然闻灵玉又想起方才看到的落魄青年,再一看过去,正瞧见青年转身离开的背影。
婚礼就这样乱哄哄的结束了,可闻灵玉心中的怪异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在房内飘了几圈,惹得李玄州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籍,问:“说吧,你想做什么。”
“李玄州,你不觉得新郎官很奇怪吗?”
李玄州挑眉,示意闻灵玉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妨再去看看,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