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啊,很漫长。 悄悄喜欢一个人七年,更加漫长。 夏清和伸出手指在窗玻璃上,划了一个数字“七”。 ———谢忱,可是我病了啊。 第68章 波尔多春日明媚的阳光, 穿过整面落地玻璃窗,照在琳琅满目的画上,谭凝罩着奶白色的帆布围裙, 站在一块巨大的画板前, 阳光下的背影纤细娇美,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妈妈,Emma姐姐呢?”夏清和站在画室门口, 这个名字和模糊的身影,最近与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杂乱地绞缠在脑海里, 让他喘不上气来。 “你想起来了?”谭凝猛得转过身, 手里的调色盘和画笔掉了,那块巨大的画板也被带着歪倒在地上,调色盘里的颜料全部洒在上面, 将画了一半的画毁了。 大片大片的红, 在白色画布上喷洒流淌蠕动, 明亮的阳光下,鲜艳又刺目。 那种刺鼻的血腥味, 扑面而来,将夏清和彻底圈住,淹没。 他后退一步, 转过身去,扶着墙弯下腰,开始剧烈地呕吐。 声嘶力竭的呕吐声惊起了窗外一树的乌鸦, 乌鸦盘旋起飞, 发出粗噶的叫声,与夏清和的呕吐声交叠在一起,带来一种诡异的不详。 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像蛇一样缠绕在一起, 昏暗破败的房间里是让人恶心的喘息和尖叫,然后是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两人身体里流淌出来,顺着地板流向角落里小小的他。 他顺着鲜血看过去,是Emma姐姐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脸和脖子上狰狞的刀口。 一只抓着刀子的手,漫过Emma的脸向他爬来。 夏清和的脚往后缩了缩,幼小的他实在不明白,温柔的Emma姐姐和司机叔叔怎么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可怕的狼外婆。 他们说带他去医院看哥哥的,没有见到医院,也没有见到哥哥,他们用绳子把他绑在这个又黑又冷的屋子里,像揭掉了温柔面具的恶魔一样,一遍一遍讨论着能用他换多少钱。 那只手最后停在了敞开的钱袋子上,再也不动了。 刀尖的血一下一下滴在袒露出来的钞票上…… 夏清和猛地坐起来,趴在床边呕吐,因为胃里没有东西,听着撕心裂肺,其实什么也没吐出来。 “都想起来了?”夏惟琛站在窗前的逆光里,等夏清和停下来,开口问道。 夏清和靠在床头,轻轻嗯了一声,问道:“他们呢?” “你妈妈和医生在楼下。”夏惟琛说,“想起来了,就好好接受治疗,你现在也不是小孩了。” “Emma和那个司机呢?”夏清和精确了一下问题。 Emma是负责照顾他的专属阿姨,小时候的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Emma陪在身边。 比起忙碌的父母,这样的专属阿姨反而是第一个与孩子建立长期稳定亲密关系的人。 然而这个他亲近的依赖的Emma姐姐却绑架了他,甚至差点杀了他,在他不到五岁的时候。 “死了。”夏惟琛说,“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就死了,分赃不均,自相残杀。” 夏清和缓缓闭上眼睛,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别再拿这个事儿问你妈妈。”夏惟琛说,“她因为这个,心里内疚,一直没能走出来,对你小心翼翼的。” “腐肉只有刮干净了,伤口才能真正愈合,之前因为年纪小,只能让你暂时忘记,本来成年之后,就想让你唤醒记忆重新治疗,你妈妈不忍心,觉得如果能够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挺好。” “现在既然都想起来了,就好好接受治疗,像个男人一样扛过去。” “妈妈她还好吧?”夏清和说。 “你妈妈有我在,不需要你操心,你把自己管好就行。”夏惟琛说,“我让心理医生过来,你们先聊聊。” 人们总说,小孩子不记事,长大就忘了,但是就算忘了,那些创伤也一样在,并且影响着后来的每一步成长。 那些创伤让他拒绝跟人建立亲密关系,让他长大以后无法接受赤白白的肢体纠缠。 那些东西都曾经伴随着恶意,直接爆裂地刺穿过年幼的他。 ———所有让你贪恋依赖的温柔,转脸就能撕掉伪装,把你按进无边地狱里。 虽然失去了记忆,夏清和还是凭借本能,给自己紧紧包裹了一层壳,但是谢忱寻到了缝隙,钻了进来,撑开了这层壳。 那些被刻意隐藏的记忆和创伤,便再一次疯涌而至,将他彻底淹没。 理智告诉他,休息室内谢忱与韩陵的那些对话是假的,但是感情上他又控制不住自己,觉得那些都是真的,谢忱与他温柔缱绻,转脸又可以对他嗤之以鼻。 他无法控制地以所有的恶意去想谢忱,就像他无法控制地,以所有的恶意去想那些试图接近他的人。 那种想要接受,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被伤害的情绪,一直撕扯得他喘不上气来,撕扯得他夜夜梦魇。 “终于结束了。”燕雁拍了拍谢忱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夏清和走后,谢忱的戏断断续续又拍了一个月才结束,剧组的人都看着他日渐消瘦下去,戏里戏外凄冷颓丧。 玉芙卿死后,被叶澜生葬在了叶氏祖坟内,旁边留着他自己百年以后的位置。 叶澜生的灵魂仿佛跟着他一起葬在了这里,留在世上的只剩下一具躯壳。 没人想到叶澜生会这么深情,他自己也没想到。 一年又一年,他没有再找过任何人,守着玉芙卿的坟,守着两个人的过去,慢慢地活着,熬着。 叶家的钱财进来,又洒出去,建了很多免费的学堂,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他一直记着玉芙卿小时候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如果没有那些,他的卿卿肯定还活着。 他努力为那些孩子遮风挡雨,希望这一把伞,能够跨越时光,遮到二十多年前玉芙卿的头上。 叶澜生一辈子也没能知道那场人生交错的真相。 五十年后,世间已经变化万千,只有他与那一座坟冢没有变。 他在一步步往里走,他的卿卿在里面等着他。 “之前大家都担心清和不能出戏,没想到你陷得更深。”燕雁说,“你俩这一年最好别见面了,对谁都好。” 是啊,对谁都好,可是那是夏清和,他不想要这个好。 他想夏清和记得他,想夏清和要他,不管把他当成谁都好。 感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事情,不管你如何的功成名就,面对那个人依然会卑微到尘埃里。 站在尘埃里,祈求对方给与一丝丝的回应。 谢忱站在夏明涧的办公室里,声音里带着祈求:“哥,清和到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