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还不满四岁,想法天马行空,也……尚可理解。江芜一开始倒是挺正,还知道立时解释她并没有想叫小杜姑娘娘。只是当她似乎揣测到小家伙的想法之后,开始引着小家伙说想法之后,那聊天就渐渐地偏了。
而当秦崇礼听到,他的大儿媳楚秀兰曾经与小家伙说可以把她当娘,结果被拒时,他就已经不可以出声了。
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他竟从来不知。他更是不明白,楚秀兰不论从前在府中还是在这流放路上,可以说都待小瑶儿极好,与待亲儿浩阳无异,怎么就被拒了。
秦崇礼的疑惑,可能也是当时江芜的困惑,两人的区别只在于一个不能出声,一个可以慢慢哄着问。
“哥哥也要一个娘,伯娘抱我不能抱哥哥,哥哥馋馋,哥哥不说,哥哥可怜。伯娘是哥哥的娘,我不分。”
那是漫长的沉默之后,再次出现的奶呼呼声,平淡地陈述了事实一般,并无委屈。
秦崇礼都能脑补,那是楚秀兰抱着哄小瑶儿时,浩阳远远看着时,被小瑶儿看着了的情景。
只是,谁家不是几个孩子,一个娘总会有几个儿分,但是爱是不会少的啊。
是……么……
无法开口的秦崇礼,在深夜沉思,多思几遍后竟无法确定自己那一闪而过的道理是否真实。
而当时,也容不得他就那句话继续深想下去。
因为,从小瑶儿说出那句话之后,那两个家伙的谈话就彻底走偏了。
也不知小东西是从哪儿听说的“两个女子做了夫妻”“也不知谁该叫谁娘子”“孩子都折腾不出一个还夫妻”……
秦崇礼怀疑是在狱中时,楚秀兰说的那几个刘家女眷日日谩骂时被小东西记住的。
只小家伙在昨晚提及,却不是复述漫骂的意思,反是……
“你可不可以叫她子,不要叫她娘?”
秦崇礼现在想到那软揪揪的一问,脑门还觉得疼。
也亏得江芜好耐心,哄了又哄,解释了又解释。
结果小东西搞清楚“娘子”不是“娘”和“子”,弄明白了“夫妻”就是类似她的“爹”与“娘”的组成之后,新的麻烦就来了。
他的孙女!他的姓秦的孙女!居然问如果她叫杜引岁娘,是不是得叫江芜爹,是不是要改名叫江若瑶!
秦崇礼差点没被气死。
而那好好解释的江芜最终还是被牵着鼻子跑远了……
两个人说到最后,已经从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说到了这件事需要多少人的同意,才会变成真实。
还能有多少人!
不就是屋里这么多人!
倒是来问他啊!
收了个学生是笨蛋,养了个孙女胳膊肘往外拐……就这,秦崇礼怎么能睡得着!
再看看这一大清早就被小杜姑娘发现的鼻血……秦崇礼看着手心干涸的血痂,也不知这是被参补的,还是昨晚被那两个气的。
只是……
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今日的朝食,是衙役们发的黑面饼子,配上昨日送来的食物做的菜干咸肉白面疙瘩汤。汤水热乎,饼子也在火上烤过,吃得人从胃到心都暖呼呼的。
朝食用罢,那一大一小各饮了一碗药,在江芜喝掉红糖姜茶之前,小杜姑娘从那碗里勺了一小勺塞小瑶儿嘴里让她“甜甜”嘴。小东西嘴里的苦药味儿被甜没了,也被辣得呼啦啦扇舌头,气得脸都鼓胖了一圈。而后被小杜姑娘一把捞怀里,暖宝宝棒宝宝地夸了一遍后,就红着脸哼哼了两声算了。
被衙役们催着出发,人刚被赶到院里,就见着了院门口停着的驴车。一头大黑驴,毛又光又滑,看着不输孔家那两头。那后头的木板车旧了点,但看着当初应该是不错的木料,虽旧但结实,比他们原本这门板凑合的小车牢固宽敞太多了,足够他们四大两小都坐上。
流放十日,脚下的水泡起了破,破了起,痛苦就像跗骨之蛆,还在层层累加。
本以为会是一场长达数月的痛苦,没想到在流放的第十一日,在颠簸但轻松的驴车上,便被戛然而止了。
那狗贪孔方裘,之前真是好日子啊。
坐在驴车边的秦崇礼甩了甩腿。
吃的喝的用的,治病的要代步的驴车,说白了都是小杜姑娘弄回来的。
人么,难免会有慕强的心,尤其是在困境时。
小杜姑娘的确强到让他都生出了安心之感,更何况一个还不满四岁……失了双亲的小娃娃。
再加上,小瑶儿好像非常吃被小杜姑娘气鼓了,又被她哄好的那套。
这么想想,他这祖父,无甚用处,也不知哄娃,娃心里千千万万的心思瞧不着一点儿,还连累了一家人流放至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