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斯帝诺的神躯从胸骨处开裂,神分割骨肉,容纳着这艘珍珠般的小船。
阎知秀本以为自己已经看过全宇宙最夸张的场面,不可能再惊讶了,但是,他仍旧被自己当前的处境震惊得瞠目结舌。
他正在缓缓驶进神的血肉,就像驶进无数美丽灿烂,流光溢彩的星团当中。
“德斯帝诺?”他尝试着大声发问,“你,你会疼吗?”
【你不要怕,我不会疼。】
神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阎知秀脚底也逐渐产生了由轻至重的震动,一浪迭着一浪,自三个方向传来。
阎知秀领悟了,这应当是祂的心跳。
“快让我看看外面!”他好奇地拍打舱壁,“我想看看法阵运行的怎么样了,还有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似乎是为了方便交流,德斯帝诺的人形从血肉里浮出,来到船舱外。神祇伸出手,将掌心贴在上面。
祂的声音依旧温柔,此刻在祂的身体里,这股浪潮更加无孔不入的席卷过来。
“我没有受伤,我很好。”祂说,“法阵也运作得很好,只要你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能解决……”
阎知秀的眼神蓦地变了。
就在刚才,就在祂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明的一颗心脏迟缓地错跳了一拍。因为正置身于祂的体内,阎知秀对这点变化感知得尤为明显。
阎知秀低声道:“纳达。”
德斯帝诺的人形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纳达,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阎知秀说,“告诉我,你在说谎吗?”
德斯帝诺没有看他。
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从阎知秀第一天见到德斯帝诺起,祂身上就笼罩着如此不祥的悲氛。祂望着自己的眼神,祂说你不该来到这片毁灭之地,祂的焦灼,祂像没有明天那样亲吻着他的嘴唇,祂每说一次“我爱你”,后面总接着“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还有祂时常深思熟虑的目光,方才闪躲的使臣,此时祂错了一拍的心跳……这艘船是用什么材质雕刻的?祂总也不肯回答,只是用笑和吻回答他的疑问。
“看着我!”阎知秀猛地向前,扑在船舱上,“看着我的眼睛,德斯帝诺!你对我说谎了吗?法阵是不是没有用?你……你把这艘船打开,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打开船舱!”
德斯帝诺缓缓转过目光,祂怔怔地看着阎知秀,红了眼眶,却仍然在笑。
“……对不起。”祂说。
蛾神正在朝着宇宙的尽头飞翔。
在阎知秀眼中,神祇的身躯刹那变得透明,犹如一间更大的船室,让外界的景象纤毫毕现地展现在他面前。
……法阵没有失效。
三位一体的宇宙三元包裹着阴阳黑白的圆,法阵没有失效,仍然在运转,可它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虚无的黑雾铺天盖地,咆哮着吞噬一切,阎知秀亲眼所见,率先崩毁的是那座光华剔透的万神殿,即便相隔半个宇宙,阎知秀仍然能听见它衰亡时的坍塌声,犹如千万只白鸽的悲哀尖叫。
祂骗了我。
阎知秀的大脑一片空白。
祂骗了我,祂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阎知秀难以置信地望着祂,他的声音嘶哑,几乎是哀嚎着大喊。
“这个方法没有用,那我们就选别的,总有方法可行!你骗我,你为什么要拿一个无效的东西来浪费我们的时间?!”
隔着船舱,德斯帝诺的两只手都叠在他的掌心上。
祂的神色太宁静,笑容太灿烂,可眼睛里不可避免地含着泪水。
“不,”祂说,“理拉赛的遗产是有效的,实际上,那正是最有效的一个方案。”
“只是,三位一体的答案,不是物质,时间和空间,它们只能抵挡一时的灾祸。”德斯帝诺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面容完全纂刻进自己的眼珠,“三位一体的真正含义,正是破解了这个谜题的人的躯壳,精神和灵魂。准确来说,是你的躯壳,你的精神,还有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