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不道。” 血月的照耀下,异变悄无声息地发生。 “啊,有鬼,有鬼——” “该死的,别过来!别过来!啊——” 幽冥的腥风里,他们听到对面厢房里,发出惨烈的惊叫。 第9章 东君庙诡话(8) 外头传来惊叫声,衣绛雪与裴怀钧循声而去。 被幽冥侵蚀的院落,此时完全改换模样。 裴怀钧走入庭中,轻袍缓带,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旋,看向身侧飘动的红衣厉鬼:“小衣,你能不能闻见什么味道?” 衣绛雪怏怏不乐,捏着鼻尖,蹙眉:“一直都有,很臭,从前院传来的。” 他转而,“怎么,你闻不到吗?” 裴怀钧摇了摇头:“有些味道,只有同类才能闻见。”w?a?n?g?址?发?布?页?i?f?????ě?n??????????5????????? 他有些想知道,到底是哪路伪神,胆敢占他庙宇,窃他神位。 裴怀钧继续问:“大概是什么样的味道?” “有些腐烂,又异常芬芳的香味,像是烂掉发霉的花香。” 衣绛雪描述着,平平指向前院,“在门口的香炉里,这味道最浓。” 裴怀钧听他一描述,当即恍然,“尸香……” 衣绛雪脸色变了变:“尸香?” 裴怀钧解释:“也是一种引路香,在人界入口点燃,就能引幽冥鬼怪来到人间作祟。” 衣绛雪拢起袖,轻轻偏头,提议:“那就,把香炉毁掉?” 裴怀钧摇头,看向前院幽暗,那里怕是即将被鬼怪占据:“来不及了,幽冥已至,入口打通,现在毁去也无用。” 衣绛雪转身,红衣摇摆如花瓣,探头瞧他,好奇:“所谓的‘幽冥’,是指人死之后会去的地方吗?” 裴怀钧弯起唇,习惯性地想微笑,此时却有些笑不出来: “两百年前,天裂之后,幽冥不比人间,还有一轮太阳勉强镇压,维持秩序;可代表‘月’的幽冥,却被侵蚀的异常严重,鬼怪也都异变了……” 他明明庭中悠游,眉眼却带上几许轻愁,“可惜,如今的局面,恐怕连东君也要维持不了……” 衣绛雪想了想,大概书生都是这般毛病。 时而伤悲春秋,时而心忧天下,连神仙的事情都要操心一二。 东君的事情,和他一个书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先看看尖叫来源于哪里。”裴怀钧转移话题。 此时,他们又听到一声“砰”的巨响。 其余人聚集的西二间厢房,竟从内部被生生撑开上锁的门扉。 那一连串的惨叫就来源于此。 无限涌动的黑发,像是疯狂生长的水草,转眼就漫出房门,铺满了庭院。 长长的黑发之下,爬出无数鬼魅蠕动摇曳的苍白手臂。 每一条尽头都连着纤纤手指,弯曲着、涂着桃花染的指甲。 若是这样看去,那手臂也像是绽开的雪色花瓣,有种极尽曼妙的美感。 只不过,这花蕊的正中央,是那个凶恶的樵夫极尽惊恐的面容。 他全身的每个关节,都被活生生地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但他竟然还活着。 骨头寸寸折断,肢体抽搐,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他呕吐着,却不断从嗓子里吐出手臂和头发。 鼻腔、眼球、耳膜……全都被这些诡异的肢体塞满,甚至还在不断涌动生长。 那颗丑恶的头颅,此时竟像是承载美妙人体的花瓶。 在樵夫发芽之后,一颗女子的头从手臂深处浮现出来,美丽而怨毒。 她用近乎歌唱的声音,道:“啊……作恶多端的强盗,伪作樵夫。” “杀人取乐,分尸于野,置颅筐中,与冰共僵……” “怨恨啊……”在快意的复仇中,化作邪祟的女子唱出鬼魅的歌声:“我在你的筐里腐烂,长出长发、身体、手臂、双腿……” “我爬出来,在你的背后,看着你,你却不知道我在。”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衣绛雪早已化为人形落地,仰起脸,数了数那像花瓣似的手臂,眼晕晕:“……好厉害,好多的手。” 裴怀钧扶额,叹了口气,“谁想到,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早就注意到这名即将化为邪祟的女子。 人化邪祟,自是有血仇要报。 缠上某人,定是其犯下伤天害理之罪,有何不可杀? 血债要血偿,是为因果报应。 能行个方便,自然行个方便。 所以他们才一致避开,不打扰这场复仇。 却不料,这场复仇的阵仗太大,苍白肢体盘踞,占满整座屋子,还不见停下来的趋势。 两名修士浑身是伤,连滚带爬,勉强从那些柔软僵冷的手臂中挣扎出来。 “骨头差点被碾碎……”他们回望时还心有余悸。 那个剑修青云子,不忘修士的职责,大声提醒道:“快逃,有邪祟混入我们之中,那是‘第八名香客’!我们的感官不准确,被欺骗了。” 声音倒是响亮。这对狼狈不堪的师兄弟,在看见他们试图提醒的青衫书生和红衣美人,顿时卡了壳。 他们形容狼狈,丢盔弃甲,勉强逃出生天。 对方身处鬼蜮,却衣衫整洁,隔岸观火的悠闲模样。 “你、你们还活着?” 青云子用剑抵着地面,看向周遭幽冥之景,心下悚然,又有些不可置信:“在这种地方?” “不必惊慌,不是冲你等来的。” 虽说是安慰,但仙人或许是不入世惯了,在不欲伪装文雅书生时,难免透出些骨子里的疏离。 “死了,要么是运气不好,要么是作恶多端。” “那樵夫杀人无数,凶恶残暴,将这位可怜女子分尸于野。苦主已化邪祟,难道两位罔顾因果,要救?” 寥寥言语之间,竟有仙人裁夺命数之意。 裴怀钧停了停,扫了眼衣绛雪,才想起他的温柔人设。 他缓下声音,亲切安抚:“看这模样,她应当是怨气临时形成的‘邪祟’。等到亲手杀死仇人,就会消散成佛,不必干涉,各位还是等上一阵吧。” 这般前后不一,多半是人前装样儿。 或许是她的怨气太滔天了,衣绛雪似乎也能与之共感,叹道:“不知轮回苦,莫扰成佛路。” 裴怀钧眼睫一动,这不似懵懂的初生厉鬼,平日会说的话。 丹青子爬起身,在舌下压了一颗丹药,“此等孽畜,死了最好。我蓬莱门是名门正宗,不欲与奸恶之徒为伍。” 鬼怪横行许多年,各修真大派对于各类鬼怪如何处理,心中自有章程。 遇到这种为复仇临时形成的邪祟,修真者的态度一贯是不干涉:等其杀死仇人,就会成佛离去。 当然,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