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色,剑锋连斩,一路走一路屠,不多时鬼血就染满了长阶。 他却面不改色,身形如岩岩孤松,径直撩衣向上。 衣绛雪盘膝坐在软软的鬼雾上,他根本懒得走路,一路飘一路用鞭子抽鬼:“这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鬼了。” “居然会变成鬼树的仆从和养料,实在是……太差劲了!” 离开鬼树下层,裴怀钧随手轰开向上的迷雾,看见的并非是树,而是一座诡异幽曲的王城。 这座王城毫无对称美学,由极无规律的线条组成,处处场景都诠释着扭曲与不可思议。城墙上排布着密密仄仄的孔洞,黑漆漆的,好像嵌着一张人脸,正在暗处注视他们。 树中蝠飞出城墙,衣绛雪随手点起鬼火,看向那些涌动着、向他们靠拢的诡异藤蔓。 “怎么处理?” “烧了。”裴怀钧行云流水地砍断藤蔓,他低垂剑尖,藤蔓横截面凄惨地流血,却还是在地上抽搐着,好似真正的活物。 “好,烧了!” 衣绛雪的五指分别点起不同的鬼火,虽然衣衣大王用鬼火制冰做甜点,但正事他还是会干的。 在藤蔓错综的根系被鬼火点燃时,火舌蹭地窜出去,如蛛网蛇形,整座诡异的树中王城都陷在腾腾的金色烈焰之中,天地为之一清。 就在这涤荡的烈焰中,衣绛雪看清了,那些孔洞里都陈列着什么。 是头,鬼的头。 头颅在鬼火中哀嚎着,发出可怖的尖叫声,就好像燃烧的是它们的身体。可他们只剩下头颅,燃烧的明明是这些会流血的藤蔓…… 此起彼伏的鬼声,让衣绛雪有些耳鸣,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他刚捂住,却想起他早就没有实体,用的是鬼雾感知,耳朵只是模仿人类,没什么意义,此时反倒被精神攻击了。 “好吵!”鬼王上飞下飞,像个多动症,疯狂转圈圈。“快停下,快停下!” 裴怀钧也被这噪声扰的不轻,眼神微凝,道:“这些鬼为何没有身体?难道,这些诡异的藤蔓都是它们的身体变化而成?” 衣绛雪实在耐不住噪音,最终还是收了这蔓延全城的鬼火,萎靡成一根鬼条,挂在裴怀钧的肩膀上不动了。 裴怀钧挠过他瓷白的下颌,又技巧性地揉了揉,似乎在挑逗他。 引得猫猫鬼一口咬住他的腕骨,狠狠磨牙,“鬼好仙坏,啃啃啃。” 衣绛雪时而美到近妖,时而又天真痴愚。 明明该是阴气深重的鬼王,却在仙人的掌心乱蹭,像个被千娇万宠的狸奴,尾巴还打着卷儿,缠着他的手指撒娇卖萌。 或许看似顽愚的厉鬼才是最聪明的那个。应该不破坏现状时,衣绛雪心如明镜,却装着傻;生命与死亡的抉择中,他心中藏着大是大非;毁灭与重生中,他会说与他走过的人间很好,很值得爱。 裴仙人也很值得爱。 他看着为恨而重生,却分明最懂爱。 衣绛雪看向那些不得超生的鬼头,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城墙的孔洞里。它们是地基,是城墙,是血肉,被榨干耗尽每一寸,被天外之物揉入鬼树之中,铸造出一座怨气冲天的悬空万鬼城。 仙人的肩上蓦然伸出鬼王苍白瘦削的双手,衣绛雪仰起脸,半佛半鬼、金红交错的瞳孔望向上空,是他那通透而悲悯的眼睛。 “去轮回吧。”他在幽冥的最深处,打开了六道轮回的入口。 衣绛雪双手结出佛印,眉目平淡无波,似指拈莲花,静观尘寰。 “衣绛雪,以鬼王之名,超度你们。” 第106章 佛在心中 红衣鬼王挽起轮回, 指尖一旋,化作佛珠一串,悬在皓白的手腕上, 行走时,金石皆震, 好似梵音空响。 衣绛雪回头,将一朵怒莲摘下, 散入虚空时, 他眼眸绚烂:“地狱已空, 前尘皆忘,且去吧。”说罢, 驱散了前方汹涌的怨气。 万鬼被他就此超度而去。 嵌入城墙的鬼头本是面部狰狞,此时却呈现出异样安详。它们随着梵音的吟诵,恶孽向下沉降, 魂灵向上漂浮, 带罪之身前所未有的轻盈,再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组成一道星河玉带, 前路为之光辉明亮。 有一瞬间,裴怀钧眼前虚晃,凝眸间,鬼王抬首低眉,并非世间恶鬼,更是凛然神佛。 可是鬼亦是佛,又有什么区别呢? 裴怀钧心道:“若是厉鬼能超度佛陀超度不了的恶,救佛救不了的人间。那么此时,佛就是鬼, 鬼就是佛。” “论迹不论心,如此而已。” 裴怀钧笑着,阖上眼眸,想起前世的最后。 ……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B?u?页?不?是??????u?????n?2???????5?????ō?м?则?为?山?寨?站?点 秩序崩溃,幽冥被天外侵蚀,地开裂,天要塌了。 衣绛雪与他站在地裂前,看见通道纷纷崩溃,阴阳已无差别,魑魅魍魉从缝隙中倒灌向人间。 不过这些也该与衣楼主无关了。 四十九世轮回尽头,他功德圆满;人间诸般要事,再不需他流血牺牲。只差一死,他就可以抛却尘俗,成佛而去。 他守阴阳时,人与鬼皆畏他惧他,独不会理解他;他与世间的关系仅是职责作怪,是乏味平淡的无色之水,看不出有多么浓烈的羁绊。 “你要走了?”那时的裴仙人,或许也存了死志吧。 他想的很好,待到衣绛雪成佛后,他再去搏上一把。倘若失败,道侣也不在了,他身死也无妨。 在天裂降临,血月凌空的那一刹那,早该功德圆满的衣楼主本该向佛道而去,却忍不住回了头,遥遥注视着鬼怪横行的人间。 他看见血色将半个苍穹映红,犹如城池燃烧照亮暗夜。他听见寒鸦的悲鸣,城池支离破碎的声音,还有乱葬岗上一浪高过一浪的鬼哭。 他记得春天的第一缕风,其实,人间也很好。 “地藏王曾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衣绛雪的眼眸依旧清冽,轻盈道:“以前我们走过的河畔干涸,我瞧见了,现在全都是沸腾的血,冒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鬼。” 临到离别时,裴怀钧不知说什么,瞳孔深黑无光,只是颔首,表示他在:“嗯。” 衣绛雪往南方一指,又说:“那边的小镇,我们吃过春饼,买过杏花。现在,一座镇子都空了,到处都是鬼在游荡,怀钧喜欢的雨前茶,以后也喝不到了吧。” “嗯。”裴怀钧应着,心里却在想: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衣绛雪若是走了,留他一个人,他怎么活得成。 “人间亦炼狱,现在地狱都满员了。” W?a?n?g?阯?发?B?u?页?i???μ?ω?ě?n??????????????????? 衣绛雪道:“我解脱了,我得证大道,我得成圆满。可是世界上太多的鬼,找不到出路,只能永远徘徊在这里。” 裴怀钧看他,眸底似有神髓,“绛雪……” 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