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书稿这般宝贝,那你早怎么不抄写呢?”
龚先生挟了一筷子韭菜鸡蛋,又扒了两大口米饭。
先前他沉迷改写书稿,浑然不觉,这会儿倒是觉得饥肠辘辘了。
狼吞虎咽了小半碗米饭,龚先生这才有些空闲来同自家老妻讲缘由。
“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用的书稿,哪里能说有就有的呢?”
“我爹说了几十年的书,也不过就留下了五个本子。”
“哦哦,这个我知道。”
妇人伸出一只手来扳着手指数着,“开国高皇传,孝妇传,听琴记,六国志、金印记嘛!”
她嫁到老龚家二十来年了,新婚时孩子他爹兴致一来,就给她讲听琴记。
等后头生了一儿一女,这老头子倒也算是慈父,抱着孩子给讲故事,他老龚家那点东西,可不是全都让她记住了。
龚先生笑了两声,慢悠悠道。
“我也是到了快三十岁,才觉得会说的本子实在太少了。”
“可要想弄到新的书稿,又哪里有那般容易呢?”
“我自己又没有那个敷衍成文凭空臆造的本事,只好多去书铺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改成书稿的话本。”
“可惜,那书铺里的话本虽然号称话本,可真合适的也实在是少有。”
“我买回来不下十本的话本,真正能拿来说书的,也只有两本而已。”
“就这两本,还都是我改动了不少,又打磨了几个月,这才能真正去说书的。”
妇人笑了。
“从前我还怪你买那些没用的话本子,不当吃不当喝的,看来是错怪你了。”
“那你这回是又买到了合心意的话本子了?”
龚先生点点头。
“是得了个合心意的话本子,不过却不是买的。是人家送的。”
第19章 茶馆她俩这么一看,都惊呆了。……
妇人越发好奇。
“送的?”
谁会这么好心,把这种能勾得孩子他爹吃饭睡觉都惦记着的话本子白送呀?
“就是那个马粪纸小书册么?”
龚先生点点头。
“正是呢!虽说送给我的是一双少年少女,但他们应该是那位先生家里的小辈。”
他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菜吃下,目光抬头望向天边,露出向往之色。
“大约也是存着投石问路的意思,若是这本能说得好,以后怕不是还有更好的呢!”
毕竟,那日的楼家小娘子,手里可是有两本小册子来着,只挑了一本给他,另外一本里头写的是什么呢?
而且对方既然说送就送,那必然是手上还有更多的话本子,不然又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赠与他这素不相识的人?
妇人也跟着欢喜起来,将盘中剩下不多的鸡蛋都拨给丈夫。
“他爹,那你快吃,吃完了好早些弄完这新话本子。”
她家里一女一儿。
女儿早就出嫁,儿子也已经娶亲,还生了个孙子。
小孙子聪慧得很,如今已经开始识字。
如今的大魏朝,虽然说书先生的地位并不算太低,属于三教九流中的中九流。
她家的小孙子,自然也是能读书科举的。
只是老龚在长兴县城里算唯二的说书先生,又说了几十年的书,在城中小有名气,城中识得老龚的人极多。
当初他家儿子七八岁想送去学堂读书认字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打趣,说些浑话,最后那不争气的小子无心向学,索性回来继承家业,也跟着老龚学说书。
也是怪了,她儿子小龚倒是比老龚在说书上头更有些天份。
老龚说他二十岁上场说书时,那可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的。
可小龚呢,十六岁就敢学着亲爹上场来上一段。
虽说也会忘词儿,可小龚就有那个笑嘻嘻地再把故事给圆回来的本事。
也是因此,小龚觉得在长兴县城的茶馆子就那么几家,说书的就有两个,若再加上他那就是三个,说得还都是差不多的话本子。
这才能挣几个茶钱?
倒不如他趁年轻去外头闯上一闯了。
算来小龚去栖云城讨生活也有六七年了,居然混得还算不差,就连媳妇,都是在那边讨的。
她小孙子今年五岁,之前已经跟着大人学着认了些字,开春时儿子写信来,说是已经给小孙子寻到了私塾,小孙子在里头念书倒也安生。
毕竟,那栖云城又不像长兴县城这样的小地方,里头不知道有几十上百的说书先生,就算小龚在一个坊市讨生活,也不妨碍小孙子去另一个坊市进学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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