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不要掉以轻心,没到最后一刻都不是万无一失。不要以为沈记的人没在门口盘查,就万事大吉了。”
他轻叹:“近日来此案闹得沸沸扬扬,京中多少人都有听说。万一留意到他们的异样,扭头跟沈记通了气,又或告知京兆尹府,那才是大事。”
孔武汉子正色道:“是。是我考虑不周。”
没过一会儿,门外一声轻轻的鸟叫,在京城的寂静夜色里显得空灵。
两人便低声吆喝着,将这屋里几人赶出去。
到了门外的月光下,才勉强能看清几人形貌。
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和一中年妇人,以及三男一女四个小孩。
无一不是形态瘦弱,脸颊凹陷,不知是饿的,还是病的。
这院外的巷子也同样狭窄,只能容三人并行,或两辆小推车通过。
此刻门口便停了这样一辆小推车,上边排着四个大桶,行进间很是笨重。
每只桶约有六尺高,要是人缩在最底下,是怎么都碰不着的。
那中年男人立刻皱眉:“老王,不是说了不要装在同一辆车里吗?”
被称作老王的人不以为然地撇嘴:“到了前头,我还要重新换桶,一共三车,十二个桶。你就放宽心吧!绝查不到的!”
他看那中年男子脸色依然难看,又反问:“就算打开盖子,难道还有人会伸手往下抓吗?”
说着,贼兮兮地笑起来。
他一向以倒夜香为耻,却没想到却能给他赚上这样一笔外快。
中年男人一听,却也是这份道。
京城的夜香车每晚都往外送,毕竟人口不少,多数时候都是五辆车,二十个桶。
三个男孩一个桶,女孩和妇人一个桶,那对老年夫妻一个桶,如此便只需三个桶。
二十个桶里,恰恰好抽到这三个桶的概率实在太小,更何况就算查到了,门口的守城士兵也绝不可能探头下去看,更遑论伸手去摸里边是否藏了异物。
三个男人说完,目光便挪到瑟瑟发抖的一家七口身上。
这七人俨然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话语权,连讨价还价的力气都没有,满面麻木,瑟瑟然就进了桶。
这时的桶还是空的,到了城门附近,那老王才会开始装车。
“咱们不用跟过去看吗?大哥?”
“自然是要去的。”中年男人眯了眯眼睛,“总要亲眼见他们出城,此事尘埃落定,我才放心。”
但两人和老王走的不是同一条路。老王的倒夜香车队一行五个人,一人一辆车,走的是最短的路线。
但中年男子和孔武汉子走多方绕行,唯恐被人跟踪。
等到城门口,正好赶上他们装车完毕,一车一车的就要出城。
前边已经走了三车,那中年男子见如此顺利,也松了口气。
心道,今夜过后,一切事了。
也怪王华!自己没本事,叫个初出茅庐的女人压在头上!还有齐武业,张狂无能,想的都是什么馊主意!最后还要叫自己来善后!
若不是侍奉着同一个主子,这起子蠢货,他连多看一眼都心烦。
但一想今晚便是最终,他的心情总归又好了起来。
就算沈记有宰相、北安侯、南州巡抚撑腰,就算沈记深受公主青睐,也不可能枉顾一条人命,硬要抬举她们做主及笄宴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