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抬头,就见一大一小,睁着圆溜溜眼睛看着她,心知自家掌柜的童心未泯,又闹腾起来,无奈道:“掌柜的......”
沈荔笑着安抚她:“没事的,虽说镖队来得多,但至今有谁不付账就想走么?”
“那是因为咱们还没开几天......”
芳姨之所以着急,正是因为铺子里镖队客人太多的缘故。
蕲州这地界毕竟特殊,加上连年战乱,又地广人稀,要说治安,肯定是比不过京城或江南两处。如此,无论是出行还是寄物,少不得镖队的身影。
这批人从消费习惯上讲,倒是很像水手。因为常年泡在极为危险的情境下,一来口袋里钱多,二来手也松,仿佛过了今日没明日,所以一有机会,便是撒开了花。
沈荔在蕲州新开店,那些原先‘风靡京城’、‘名满江南’的菜谱要用的新鲜菜蔬太多,即便她通过魏氏商行的路子联络魏桃要了一批送来,但眼下还得现出一套菜单应付着。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太合如今蕲州上层贵族的颜面,反而倒在镖队里流行开来。
且镖队往往是成群结队的活动,几个镖队之间也不少联系,一下便传开,众人纷纷前来,一时之间显得沈记一楼大堂,左看右看都是镖师了!
芳姨只是偶然扫一眼,就只见人人膀大腰圆,胡子编得花似的,眼睛不瞪起来都如铜铃,又凸又大,极骇人呢!
这样的人,眼见着脾气也不好,手边还放着弯刀、铜锤之类武器,怎么能叫她安心做生意?
万一人家怒火上来,不肯给钱不说,砸了你的店、害了你的性命,又上哪里叫屈呢?
沈荔听她急切讲完,放下莲桂,拉着芳姨的手在桌边坐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们人堆堆往那一坐,旁的客人也有怕得不敢来的。”
“正是这个道。”芳姨轻叹,“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总不能不让人来吃饭吧?”
“我倒是觉得,他们未必会闹。”沈荔笑道,“便是闹起来了,难道我们就没法子治他们?”
芳姨迟疑一瞬,忽然反应过来:“您是说,周将军?”
沈荔颔首:“虽说我们一路到了蕲州,始终小心谨慎,但毕竟是和云开军一道北上,有心人一探便知。”
“再者,周全周安,还要仰仗我们的身份才好护持。”
沈记这铺子毕竟位置好,只是坐在窗边,就有游人如织,穿成密密麻麻线,从旁经过。
沈荔托着腮看出去,说起话来咕咕哝哝,有些不着边际:“虽说我们都知道他二人身份有异,但潜在暗处的人不知道这回事,行动起来就不会那样焦急。”
“要等周钊做好万全准备,再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以多算胜少算,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她摸了摸手边窗棂,并没有什么灰尘,可见沈记众人做事上心:“要掩藏好此事,便要给周家兄弟找一个合乎常的身份。”
“——正是咱们沈记的伙计了!”芳姨点头,“所以咱们这儿也是入了将军眼,不至于撒手不管的?”
沈荔笑眯眯点头,芳姨于是也松了口气。她做事细致,总是求稳,只要沈荔亲口给她一个应允,便不再惊惶。毕竟自家掌柜的,那眼光都是往几月几年后看的,不然怎么会从江南开始,就往蕲州布局酒行的事?
若非朱氏酒行的手早就伸到蕲州,她沈记又岂能这么快拿到货——要知道,魏氏商行的菜都才上路呢!
所以沈荔说没事,芳姨便信,低头继续盘起了账。
沈荔搂着莲桂教她认字,小孩很快困了,芳姨将她送回房里睡下,又过来跟沈荔一起收拾店里。
“却不知这样的日子能有几天。”她将椅子反扣上桌,忧心道,“还有蔬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