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也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更别提她了。
她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寻他。
那日落了大雨,庄蘅撑着把伞,在他房外一直踱步。
阴雨绵绵的春日,长风沛雨,世间万物被雾气笼罩,像是沉入了憋闷的湖底。
谢容与厌恶雨天,他总觉得,雾气升腾时刻,像是无数人的魂魄在空中游荡。
他一推开门,便觉得眼前的景象阴郁而沉闷,但不远处有一抹亮色,是个穿着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的姑娘,撑着把伞,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下意识蹙眉,结果那人却抬了抬伞,她的面容便轻而易举地落入他眼中。
是庄蘅。
她穿得像是春日里的一棵草,在这雨幕中,整个人亮得有些刺眼。
他想杀她的欲望又强烈了些,于是握紧了手。
庄蘅这个人,处处都在挑动他的情绪。无论是说话做事,甚至是今日的衣着,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同他太不一样了。她让他感到新奇,同时也带来了一种不适。他甚至无端地觉得,那把匕首若是不架上她的脖颈,日后便会被她握住捅向自己。
他不愿去探究这种荒谬的预感,只想让这种感觉彻底消失。所以他只能杀了她。
他闭目,努力忍住这种欲望。
再睁眼,庄蘅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她道:“谢侍郎,你可以帮帮我吗?”
谢容与见过很多人求情的模样,从他大权在握开始。那些人大多苦苦哀求,涕泪纵横,但没有一个人像庄蘅这样,她甚至是有些理所应当的从容。
他实在不解。
她便这么确定自己会帮她么?
她总有种自作聪明的肯定,这让他格外厌恶。
恐吓的话也说了不少,可惜庄蘅这个人油盐不进。于是眼下谢容与也不知说什么了,只能冷冷道:“四小姐遇到何事,为何不去寻你的三公子?”
庄蘅笑道:“三公子有时也帮不上忙,还是要谢侍郎帮忙才好。”
谢容与自己撑开伞走进雨幕中,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我无力,亦无心。”
她却跟在他身后,“谢侍郎,你且听我说说。”
他忍无可忍,猛地甩袖转身,一步步逼近她。庄蘅却无畏无惧地继续道:“谢侍郎……”
他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颔,让她住嘴。他用了力,指节发白,她都能感受到下颔传来的疼痛。
她的伞倾斜了些,于是有雨滴顺着伞沿滑落在她的脸上,再从她的唇上落下,最后落在他的手指上。
雨滴砸落在手指的瞬间,他无端觉得有些灼热。他的手颤了颤,但还是没轻易放手。
在疼痛传递的时刻,庄蘅同时能感受到他指尖上传来阵阵清苦的仙萸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心里本有的暗示,她总觉得那香里还有丝丝蔓延开来的血腥气。
她不满地蹙眉,他却还未放手,她急得准备张口去咬他,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松了手,尔后不可置信地眯眼道:“你方才准备做什么?”
庄蘅摸了摸自己的下颔,心里的怨气格外大,“谢侍郎,你到底愿不愿帮忙?”
他居高临下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让我帮你?”
“谢侍郎若是愿意帮我,我当然会给出回报。”
“回报?我看不上你的回报。”
“那你到底要如何?”
他思索片刻,忽然笑了,“庄四小姐,你想知道你为何会来谢府么?”
庄蘅答道:“是阿姐怕阿娘过世后,我在府中过得不好,她想陪陪我,便接我来谢府小住。”
“那你觉得谢府为何会同意?谢府又为何会对你一个国公府不得宠的庶女如此友善?”
她不大能想明白,“你这是何意?”
“这背后有何阴谋诡计,我目前还不知情,但此事绝非如此简单。难道你便不想知道么?”
她犹豫片刻,“我想知道,那……”
“这样如何,我帮你的忙,让你能再留在谢府一段时日。不过,你需同我一起探查此事。”
她知道自己不大聪明,所以总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但思来想去也不知他骗自己什么了,刚犹豫着,他却已经淡然道:“既然犹豫,那便罢了。心思若是不果决,留着日后也是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