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晚春看了眼不远处攒动的人影,伸手牵住母亲,安抚:“我陪着您呢,就像昨晚在家演练的那样讲,别怕。”
倒也不是怕,就是觉得不得劲,哪哪都不自在,可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于是许荷花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放心,娘肯定能挺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砍人,许晚春差点没笑出来。
在这时,屋前的众人也看到了她们,并迎了上来。
其中就有关系最好的许兰草,她挽上好姊妹的手腕,又是得意又是骄傲:“我滴娘诶,荷花妹子,你咋这么厉害?都当老师了!”
旁边的妇人也是一脸佩服:“敬军叔说让荷花给咱们扫啥盲的,我都惊着了。”
“可不是,荷花居然还是个文化人咧。”
“荷花妹子今天这褂子瞧着可真精神,皮子也白净了,别说,跟小学那个女老师瞧着一样体面。”
“这是在哪买的料子?我咋没瞧见过?回头我也做一件。”
“裤子也好看……”
“桃花儿今天咋没上课?”
“哎哟喂,我咋觉得桃花一天一个样儿,更水灵了!”
眼看众人的话题越跑越偏,许荷花拉着闺女,费力挣扎出人群,才大松口气:“先……先进教室吧,不是要上课吗?”
抱着鞋底纳的一个妇人不以为然:“就是给敬军叔一个面儿,我都四十多了,学那个干啥?”
这话一出,不少人应和,并纷纷表示她们就是抹不开面子,过来凑个数。
其实这一幕,许晚春早就预料到了,也跟养母分析过。
所以,对于眼前,大部分人手里都拿着活计,并不上心的态度一点不意外。
就怕母上大人失望……她真的很认真备了课。
思及此,许晚春忍不住仰头看向母亲,意外的,没能在她地脸上瞧出任何不高兴。
许荷花确实没有不高兴,毕竟闺女之前跟自己分析过了。
在她看来,哪怕今天只有一个人来,她也要认真上课。
无关旁人,只是她许荷花自己想做到最好。
脑中思绪万千间,她人已经走进了临时教室里。
这里比小学还要破旧。
除了黑板外,屋里什么都没有
零星几张马扎,还是妇人们自己带过来的。
时间还有富余,许荷花没有急着讲课,而是与婶子们坐在一起聊屯里的八卦:
“……胡二麻子家老小,那个叫狗蛋的,昨天跟着挑担的跑了。”
“啥?我咋没听说?真丢了?”
“没丢成,那挑担的是卖大饼的,狗蛋嘴馋,留着口水跟着人家后面跑了几里地。”
“哈哈哈哈……狗蛋有七八岁了吧?后来咋回来的?”
“能咋回来?跟去的那个屯,正好是狗蛋娘的娘家,被他姥爷认出来了,也得亏那挑担的没坏心……”
“哎呦……不提拍花子,就说前几年外头乱的,孩子丢了,不定咋了呢。”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后怕,又咬牙切齿地,回去就给家里皮猴们松松筋骨,省得他们见天往外疯跑。
屯里妇人难得聚得这般齐全,话题那是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有人说起了旁的:
“……许敬海家的鸡,这个月都丢两回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糟瘟的。”
“不一定是人吧,说不定是黄二太爷(黄鼠狼)。”
“你咋知道是黄二太爷?”
“不是说许敬海蹲了一夜,啥也没蹲着,鸡还是丢了吗?”
“诶妈呀,快别说了,咋这么瘆人?”
许晚春正竖着耳朵,听到这里,小声问养母:“不会偷到咱们这边吧?”黄鼠狼还好,万一是小偷,她们家就两个女人,多危险。
许荷花没察觉到闺女的担心,很是心大:“不怕,咱家不是有当归。”
许晚春无语……一只小奶狗能干啥?
“都杵着干啥咧?咋还没开始?”担心荷花镇不住场子,专门过来压阵的许敬军被教室内,三三两两聚集唠嗑的情况气得黑了脸。
作为屯大爷,许敬军在屯里很有威望,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好,没带板凳的也规规矩矩站着。
许荷花也下意识站了起来,在接受到闺女鼓励的眼神时,深吸口气,挺直脊背走向黑板旁边,拿起粉笔,在上面书写下1到10的阿拉伯数字,然后才转向众人,扯出一个略僵硬的笑:“第一天上课,咱们就学些简单的……”
人就是这样,在过一道坎之前,紧张、焦虑、烦躁……各种负面情绪齐上,压力大到只想放弃。
但等迈过去,再回头看,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许荷花现在就是这般,真正站到上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开始书写时,她的心突然就稳了下来……
按正常课时算,一个小时超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