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天庭,云蒸霞蔚,瑞气千条,金玉廊桥虹为阶,星河欲转日月随,有众多身姿打扮各异的神仙穿梭在巍峨辉煌的连绵宫殿内,簇拥着一位菩萨打扮的少女。
神仙们面目皆模糊僵硬,唯有少女五官清晰,灵动无比。
少女像菩萨,却不是菩萨,未曾端庄慈悲地坐着,而是斜着身,探着颈,在听着周围人附耳过来的悄悄话。这悄悄话兴许很是逗乐,少女的面上显出了毫不掩饰的大笑。
地是地狱,与天庭只隔一道灰白云层。其为一片大陆,只是大陆大部分地方尽皆模糊,只能依稀看到一场场灾难与挣扎其中的无数人影。
大陆唯一清晰的地方,就是一座村落,布局和屋舍模样与欢喜沟非常相似。
这座村落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屠杀,血肉残肢遍地,令人作呕的殷红如浓浆般铺满所有建筑,好似将整座村落都囊裹进了一层黏腻恶心的内脏膜里,丑陋而又诡异。
村中飘荡着许多鬼魂似的村民,无人押解他们,但他们却好像被人禁锢着一般,于这尸山血海中经历着类似十八层地狱的种种酷刑。
与天上的众多神仙完全相反,这些凡人的表情被描画得细致无比,栩栩如生,一眼看去,便觉得他们仿佛真能从画上跃然而下,再盯着他们细微的表情神态多看两眼,便又有种自己入了画,化身成村民中的一个,正在经历痛不欲生的十八般酷刑的错觉。
将画作拉远,这整幅画的整体轮廓,又微妙地恰好与多子菩萨的神像颇为相似,散发着一种圣洁而又邪异的感觉。
在精神再次出现异常感应前,黎渐川迅速收起画作,结束了这次对身上物品的检查。
黎渐川大致推测,这次的天空城事件后,他身上多出的两件不同寻常的物品,应该都是来自于多子神教,是他加入多子神教后获得的。这两者里,神丹必然是多子神教主动赐予的,麻布却不一定。
“如果所有时间线或轮回里都是‘我’,那这些就是能让我留下的较为关键的线索,我没有得到它们的记忆,为了获取它们的相关信息,就必须要找时间去调查下它们的具体来历,和‘我’身上前后变化的根源……”
黎渐川思考着。
“但是,除此之外,抛去我皆是我的惯性思维,还可能有两种情况。”
“一是时间线或轮回里的‘我’都是虚假的,或被动过手脚的,是用来迷惑或误导我的……在这种情况里,这些线索就有可能是诱饵,是针对我的思维盲区或行为习惯设置的陷阱,我去调查,反而会中计。”
“第二种情况,就是半真半假。时间线或轮回里的‘我’,或它们本身,便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需要我去分辨……”
“依照现有的线索来看,全是真实的‘我’与半真半假的可能性更大,全假概率较低……”
黎渐川整合着一天两宿的纷杂信息,和自己之前零零碎碎的诸多猜测,慢慢有了一些相对完整的思路。
虽然这些思路是真是假、是对是错,还需验证,但有了这些清晰些的思路,黎渐川的心才勉强算是除了躁乱,定了下来。
可能是上局游戏的后遗症,没清除干净某些污染,或适应不了骤然提升来的脑域,控制不好力量,也可能是这局游戏的本身问题,对他的精神或脑域造成了一些未知的影响或污染,总之,黎渐川发现,自己自进入这个副本世界后,思维偶尔便会有些奇怪。
它不再顺畅、完整,而是常常过于跳跃,时常滞涩,偶有残缺。
这并不是他的大脑在变笨,而是他的思维,或者说是精神意识,在变得零散、难控。
他面对它,经常有种在按着无数四处乱弹的玻璃球的感觉。
这种情况,对任何以解谜为目标的玩家来说,都是极其巨大的打击。
“令用脑者无脑,令出力者无力……”
“也许这才是这个目前看起来似乎并不复杂、危险也并不太高的克系副本的真实之一……”
想到这里,像是在响应黎渐川的猜测,他的身体深处再次涌上一阵无法忽视的疲惫。
自从进入这局游戏后,随着游戏剧情的向前发展,他便越发容易感受到身体上的疲惫。
这与他经常过分活跃失控的精神完全相反。
在这种身体与精神的矛盾之下,黎渐川引以为傲的旺盛精力头一次消失了,仿佛在他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已被什么侵蚀吞吃。
“是在时间线跳跃或轮回方面动的手脚……还是规则,或污染?”
“怪狐有九尾,是否意味着,我或这里存在的时间线跳跃或轮回,最多也只有九次?”
“还是说,多出九次,或接近九次,我的身体会彻底空乏,精神会完全失控,这两者之间的矛盾会爆发,我会异化?”
“‘七尾曰死,八尾曰生,七八不见,唯九尾似蛇衔环……他他,我我,他是他,我是我’……”
大脑转过最后一段思绪,黎渐川不再过多思考,收束念头,慢慢放松神经,打算顺应体内的疲惫感,休息片刻,补充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