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大家都在陪着莫林一个人玩命,可他就是能这么理所应当地把锅推给萧山雪。但祁连这会儿居然丧失了跟他争论的情绪,甚至连生气都提不起兴头了。他看着萧山雪的伤口,一种极度的自我厌恶将他的灵魂和这个世界隔开。
他做不出任何选择,他就是一个烂好人,懦夫,瞻前顾后,凑在一群人精里滥竽充数,揣着一肚子愚蠢假装自己能照顾所有人。他这么笨,跟球球差得那么远,白羽老秦小七看他说不定都像看个笑话,就连莫林都能轻易拿捏他,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敢这么轻易地做决定?又是谁给司晨的勇气来重用他?
心里尖啸的那壶滚水在彻底放弃尊严的时刻平息下来了。他喃喃念道:“被惯坏的小孩不会对着自己开枪。”
莫林还在说。
“是啊,蠢小孩才会,你知道为什么他蠢吗?因为他明明有很多个机会杀掉我,可他都没下手。你说他图什么?”
祁连不答。
“杀掉我,他也会死,所以我一直觉得他是怕死的。要是我们之间像你俩一样不清不楚的倒也算了,否则他明明那么恨我,为什么不动手?还是说,他爱我,而你只是代替品?”
莫林也蹲下,用手指沾了下地上的血,涂在手里引爆器的按键上。
“就好像,区块的小地雷可以靠数字控制,但是说白了都是火药,只要周围有能把它引爆的东西,就算没有指令它一样会炸。数字,遥控,引线,都一样,都没有区别;你、我和他也是,我们没有区别,我们的底色都不干净。这么说起来,他是不是有点太恋爱脑了?前后两个情人都这么相似,与我没有的性缘,就到你身上取。”
祁连这会儿终于能平视他,到了深渊的尽头那些牵挂愤怒恐惧都没了,他反而在阳光照不透的黑暗里透露出奇诡的寂静。
心中一日有自己,就一日无他人。
他人即地狱,自己何尝不是地狱。
莫林咦了一声。
祁连忽略了莫林,起身瞧了瞧楼下,潘云骁已经出门了,枪声暂时停下。赵思霭那个傻小子腾地站起来,又被战友拖着后脖子扯下去,潘云骁翻过千疮百孔的防御工事,跟兄弟们土拨鼠一样缩了脑袋。这时候无常一定已经看到他了,他大可以放心;潘云骁也会把他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别硬拼,撤退是最明智的选择。而只要他们撤退了,无常自然会给阎王发信号让他快走,阎王的的存活率很高。
他重新蹲下,看着莫林,似乎变成了一团沼雾。
“你是不是想激怒我?”祁连的眼神直白而平静,“其实没必要的,你说得对,我跟你一样,我甚至更软弱。只是我有绝对的自信告诉你,他不爱你,而且也不像你。这一点对你可能并不重要,但是你对他也不重要,不重要到没必要投注感情。而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好像你真的不值得,如果我真的被你的情绪牵着走,我就会变得无趣,然后最后被你当做一个玩腻了的玩意儿扔出去。”
莫林倒是很轻易地就被激怒了,他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别在这当贤者,只有相似的人才会互相吸引,否则我们为什么凑在这里?他为什么不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