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她无意识轻颤的指尖上。 递给她一杯温水:“别喝咖啡了。” 浮肿的皮肤、浑浊的瞳孔……那些画面仿佛烙印在脑海中,如今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程医生说,咖啡会加剧手抖。 “你呢?”祝晴捧着温水。 “我出去买碗粥。”程星朗问,“生滚鱼片粥,吃吗?” 祝晴从黄竹坑警校搬来到现在,闲下来时,经常和盛放到处转一转。 但她没发现,在自己家附近居然有一家通宵营业的粥摊。 米香混着鱼片的鲜香,带着路边摊独有的烟火气,在风中飘散。 祝晴想,应该还是萍姨熬的粥要更好吃一些? “你的。”程星朗多买了一份,递给她。 他们同路走着,在祝晴家楼下顿住脚步道别。 程星朗走出一段距离,她忽地回头。 他还是往警署的方向走去。 祝晴想起黎叔说的,法医室有一张折叠床,夜里他不习惯回到那个曾经血迹斑斑的家。 她收回视线。 同时,又想起一件事—— 她把车落警署了! 她从西环开车回警署,现在居然落那儿了。 这么大的车,居然忘记开回来,明天又要被小长辈数落…… 踏着月光,祝晴走进公寓楼。 拿钥匙开门时,她的动作很轻,怕吵醒放放和萍姨,连客厅的大灯都不敢开,开一盏厨房小灯,坐在餐桌前,打开鱼片粥。 鱼肉片得很薄,搅动勺子时,嫩白的鱼片在粥面上微微颤动。 这一份生滚鱼片粥,是砂锅慢熬出来的独特香气,祝晴舀了一勺,鱼片嫩得几乎不需要咀嚼,裹着辛辣姜丝的米粥在唇齿间绽放。 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时,余光瞄到玄关处的小书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儿成了小舅舅放置书包的专属位置。每次他抱着书包送去萍姨房间,过了一阵子,萍姨发现,又重新把小书包送出来。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互相讨论过这个书包的“归属”问题,总默契地完成这样的流程,也不知道是在较劲,还是双方都稀里糊涂。 现在,显然是萍姨赢得了短暂的胜利。 祝晴的目光落在小书包上,借着厨房散出的微弱光芒,视线定了定。 放放小朋友的书包里,本来放着几张绣着他名字的小手帕,是萍姨给小绅士准备好,让他在幼稚园里照顾自己用的。 而现在,小手帕被缠了好几圈,系在书包顶部的拉环上。 盛放小朋友是学他妈咪—— 给名牌手袋的昂贵包柄绑丝巾? 祝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嘴。 如果吵醒放放,又得给他讲成语故事了。 …… 清晨阳光洒进屋子里时,萍姨已经准备好早餐。 两份早餐,完全按照祝晴和盛放的喜好安排,她笑着说,这是工作餐和学习餐。 其实平日里,祝晴并不会主动哄盛放小朋友入睡。 昨晚是特殊情况,第一天上学,她不知道放放宝宝会不会闹别扭,要是不愿意上幼稚园,又得花很长时间说服他。 Madam祝才没有这么闲,追着少爷仔的屁股后面哄他去上学。 勺子不小心碰到碗底,发出清脆声响。 盛放小朋友将早餐吃得干干净净,完成洗漱,脸上挂着水珠出来时,连校服都已经换上。 他将小水壶背在身上,飞快地跑进厨房。 “少爷仔是不是要灌水?”萍姨连忙跟上,“我来帮你。” 盛放把小脑袋一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一整套流程下来,简直行云流水,当放放穿上萍姨排队买来的限量版波鞋站在门边,小手敲门催促时—— 祝晴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昨天那个被她生拉硬拽拖上校车的宝宝吗? “今天不闹了?” 少爷仔拎着他的“名牌”小书包,往身一甩:“我可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小孩。” 后半句话,被盛放小朋友咽了回去,但闪闪发亮的眸光说明了一切。 他是勇敢的小孩! 晴仔要开工,宝宝要去上学。 他们都很忙。 舅甥俩在校车停靠的位置相互鼓劲。 “放放,学习要用功。” “晴仔,工作要用心!”盛放握拳给祝晴鼓劲,“撑住!” 萍姨站在一边偷笑,给少爷仔把书包背好一些,送孩子上了车。 三岁半的小朋友了,不需要家里人陪着上学放学。 幼稚园的校车在放放面前停下,他迈着小短腿,拉住门边扶手,上了车,就这样跨出了独自上学的第一步。 校车上,小朋友们都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没有窗边的位置,少爷仔站在一个小女孩面前。 “可以和我换位置吗?” “可以的!” 盛放小朋友如愿坐到窗边,小脸贴在擦得明亮的车窗上,五官都被压扁。 “你在看什么?”小女孩问。 盛放:“我外甥女是警察。” 没有人问他的外甥女做什么工作。 此时祝晴往油麻地警署走去,但其实,他现在坐的位置,是看不见警署大门的。 放放不过想让大家知道,他外甥女是警察! 外甥女? 小女孩似懂非懂,探了探脑袋:“是破案的警察吗?” 盛放不语,只用小手比划一个持枪的动作。 “重案组的。”盛放收“枪”,语气臭屁,“昨晚还出去办案了。” 当然,宝宝并没有亲眼看到,他睡得很深。 是线人萍姨告诉他的。 “哗——重案组!”小女孩问,“什么案子啊?” 放放一脸高深莫测的小表情:“警队内部机密,不方便透露。”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 放sir:? 这个小女孩,是盛放在幼稚园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算不上是朋友,她太小了,放放和她没什么共同语言,只是交换了名字而已。 “我叫盛放。”他学大人的样子,伸出肉嘟嘟小手。 对方伸出同样胖乎乎的小手。 “你的小名是什么?” 这就问到盛放的心尖尖上了。 他骄傲地报出外甥女给自己起的小名:“放放。” “我叫小椰丝。”新朋友的声音糯糯的,友善道,“椰丝糯米糍的椰丝!” 晴仔说得没错,第二天上学,比第一天上学要有意思一些。 盛放适应了老师安排的笨笨游戏,可以勉强陪着他们玩一会儿。只是小少爷在家无拘无束惯了,玩串珠子的时候没有挺直小腰板坐正,趴在干净的地板上,变成人形小拖把,在地面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