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什么糊涂的萍姨! 萍姨轻手轻脚来到客厅,果然在小书包里摸到今天塞进去的宝藏。 她猜,这会儿儿童房里,放放小朋友应该还是在陪着他自己玩耍。 其实盖上被子也没有用,少爷仔总是不安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玩。 这段时间总是这样。 明明以前祝晴也不是每天都能陪着他,但只要知道外甥女再晚都会回家,放放就能安安稳稳地入睡。但现在,持续五天了……放放想念外甥女,只能打着滚,直到把自己折腾累了才睡着。 萍姨也总是不忍心,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 “少爷仔。”她轻轻推开儿童房虚掩的门。 小祖宗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直挺挺,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萍姨,你看我是木乃伊。” 放放的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谁说小孩什么都不懂呢? 他今天可太开心了,开心到忘记惦记晴仔。反正,她很快就要回来喽。 …… 柏林时间下午三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用带有口音的英语对祝晴说:“手术很成功。”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祝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却仍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按照危重患者转运规定,国内来的主治医生正仔细核对病历副本,检查各项数据。那位极其熟悉盛佩蓉的护士姓戴,她扶住祝晴微微颤抖的手臂,眼中闪着欣喜的泪光。 “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我想,病人在手术中也很努力,努力活下来……现在一切都值得了!” 这个只有三成成功率的手术,盛佩蓉硬是挺了过来。 祝晴这才意识到,原来等待至亲做手术,比蹲守最棘手的嫌疑人要煎熬百倍。这几个小时里,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母亲的情况牵动着,完全忘记了时间流逝。 长期昏迷患者术后同样有着高风险期,今天的探视时间只有短短二十分钟,祝晴穿着无菌服坐在病床边。 “为什么还不醒?”她轻声问着,“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告诉她,像盛佩蓉这样的情况,术后需要十个小时以上才会恢复意识,这是正常现象。 探视结束后,祝晴整张脸几乎贴在ICU的玻璃窗上。那只咸蛋超人的玩偶,在她掌心,被捏得扁扁,如果放放知道自己的珍藏被这样对待,恐怕要心疼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切归于平静。 祝晴始终守在ICU病房外的长椅上。 她像个惊弓之鸟,连母亲指尖的轻微颤动都不愿错过。 这就是自主意识吗?或许只是仪器管线的轻微晃动。 手提电话突然震动起来。 她的视线仍黏在玻璃窗内的病床上,直到护士用手势提醒,才反应过来。 祝晴接通电话,朝着走廊尽头的斜窗走去。 程星朗的声音穿过七千公里的距离传来,沉稳而令人安心。 祝晴靠着窗,闭眼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都很顺利。” “是强大的求生意志支撑着她。” 母亲一定是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就是在等待与女儿重逢的这一刻。 “病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程星朗顿了顿,语气变得柔软,“你吃过饭了吗?” 祝晴望向窗外。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从天亮等到夕阳落下,也没有注意到,傍晚的柏林开始下雪。 她将温暖的围巾裹紧一些,摇摇头,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补了一句:“好,我知道。” 这通电话,让悬着的心放下。 因为终于有人对她说,这不是在做梦。 奇迹真实地发生了。 挂断电话时,屏幕显示国内时间是凌晨三点零五分。 祝晴望着通话记录看了许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程医生不睡觉的吗? …… 这一晚格外漫长,尤其关键。 按规定家属不能在ICU过夜,祝晴只能回到病房,身体明明已经疲惫到极点,大脑却异常清醒,像是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直至熬到第二天清晨。 手术结束十五个小时候,祝晴接到了放放的电话。 其实小不点一睁眼就想打给她,但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时差,当时是柏林的凌晨,他不想吵醒她,所以依依不舍地将听筒放下。 “早上好,我在上学哦——这是校长室的电话。” “晴仔晴仔,大姐怎么样啦?她已经醒了吗?” “你有没有好好休息?” 小孩的声音活力满满,就像窗外暖阳,融化这一夜的积雪。 祝晴想起,他就像小火箭,每一次都会向她奔来——如果放放真的是小火箭就好了,“咻”一下,冲破云霄在柏林机场降落,陪她一起等待。 探视时间终于到了,今天她可以在ICU待久一些。 祝晴坐在病床边,絮絮叨叨地,对母亲说很多的话。 那些从未说出口的琐碎心事,独自长大的心酸,此时都化作轻声的呢喃。 祝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说不完的话。 “等你醒来,我们慢慢聊,好不好?” 她握着盛佩蓉的手,声音越来越轻,眼皮沉沉地坠下。 困意涌来时,她想起放放,小话痨总是一边讲故事,一边把自己哄睡着。现在,她也这样趴在母亲的床头,像个困极了的孩子。 祝晴向来警觉,可这个梦却温柔得让她毫无防备。 梦中她是维港边的小女孩,身后爸爸妈妈含笑的目光比阳光还要温暖。漆黑的天空被烟花点亮,光芒绽放时,她回头,他们就像是每一对普通但深爱孩子的父母一样,搭着她小小的肩膀,轻轻指向璀璨的夜空。 那么幸福,那么真实。 她伸手想要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点,却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 祝晴猛地惊醒,抬起头。 母亲在沉睡中回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盛佩蓉给她的第一个回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祝晴终于等到那个瞬间。 母亲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渐渐聚焦。 最终映出她守候多时的面容。 …… 盛放小朋友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踩着下课铃悠扬的音乐声出学校,两只手拉着书包背带,一蹦一跳的。 忽然,他停住脚步。 校门外对街的梧桐树下,停着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 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正倚在车边,见盛放出来,立刻露出笑容朝着他招招手,让他过去。 放放可不是什么傻兮兮的三岁小孩,他上过安全教育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