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随性到了一种近乎无欲无求的地步,可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他有欲也有求,他自四百六十九年前的深夜把那个男孩背回了家,他努力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因为他放不下也舍不去。
“谢谢你。”
白鹤姑娘听到蒲忻澜终于出声,松了口气,她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要回仙山吗?”
蒲忻澜默了默才道:“不了……”
“送我去永安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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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放不过
永安镇还是四百多年前的那个永安镇,只是蒲家村已经不在了。
不过后来有新的人在那里安家,荒凉残破的村庄渐渐有了人烟,于是袅袅炊烟便在日升月落中更替了人间。
人会被留在过去,但时间不会。
岁月的残酷有时候就在于,山川迭起沧海成桑田,人世倾覆斗转间,历史的尘埃会湮灭一切痕迹,所以在四百年烟火人间之后,蒙尘的过去早已荡然无存——
除了旧人日渐模糊的记忆,再一无所有。
喻逍漓穿梭在陌生的阡陌间,走向了那片仍然寂寥的山林。
山林中有许多坟茔,喻逍漓在一片错落不一的坟茔中看到了一个蜷缩在青石墓碑前的玄纁身影。
他的心顿时一抖,拔腿便朝那个身影奔了过去。
“师兄!”
喻逍漓扑跪到蒲忻澜身边,想将人抱起来,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伸出手摇了摇地上一动不动的人,颤着声道:“师兄,师兄,你醒醒……哥……”
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巨大的恐惧瞬间撅住了他,让他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就在他要把人捞进怀里时,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别摇了,没死……”
蒲忻澜皱着眉推开了按在他肩上的手:“照你这个摇法,没死也给你摇死了……”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眼睛尚且还没有完全睁开,下一刻就被面前的人扑了个满怀——喻逍漓一把抱住了他,既而不由分说地就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这一变故把蒲忻澜吓了一跳,混沌的大脑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愣了好一会,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手撑着地拖着怀里的人艰难地坐了起来,靠在了墓碑上,他轻轻地抚着喻逍漓的背道:“好了好了,哭什么呀,我这不还没死吗,要哭的话也得等我死……唔!”
蒲忻澜话还没有说完,喻逍漓猛地抬起头堵住了他的嘴,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一口。
“嘶——!”
咬完了以后,喻逍漓又很心疼,反复摩挲了那处齿痕好几遍才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肩窝道:“不许说了……不许再说了……”
“小王八蛋你真是……”蒲忻澜缓了口气,张口想骂人,但看到喻逍漓这个样子也骂不出口了,他安抚地揉了揉喻逍漓的头,心里头一软再软,“抱歉,是我失言了。”
喻逍漓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并不说话,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似乎还在哭。
蒲忻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喻逍漓才从蒲忻澜的怀里抬起头来,他的双眼通红,眼眶里还噙着泪,怎么看怎么可怜,他就顶着这一张可怜巴巴的脸,一言不发地去扯蒲忻澜的衣襟。
蒲忻澜知道他想干什么,按了一下他的手,看着他温声道:“已经愈合了。”
喻逍漓拿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眸望着他,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道:“让我看看。”
蒲忻澜看着这样一张脸,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放开了他的手,由着他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他心口处的伤口的确已经愈合,却留了一道丑陋的疤,他的胸前满是暗红斑驳的血迹,衬得那道疤痕愈发狰狞。
喻逍漓用指尖轻轻抚过了疤痕,哑声道:“疼不疼……”
蒲忻澜本身没有那么敏感,结了厚痂的伤口也不会有什么很深的触感,但他略微冰凉的指尖却好像透过他的皮肤抚摸在了他的心尖上,让他忍不住一阵战栗。
“疼是吗?”喻逍漓慌忙收回手,而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低着头在他的心口处轻轻吹了口气。
蒲忻澜一把将他的脸推开了,拢起衣襟不自然地道:“当然疼,你别碰了。”
喻逍漓看着蒲忻澜理好被扯的有些凌乱的衣衫,抬起泛着泪光的眼眸看进了他的眼睛。
蒲忻澜见不得他这个眼神,目光一转落在了他的胸前,他正色道:“给师兄看看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