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这么厌恶,你为什么不去举报他们?” 他看的出来,对于偷东西这件事,李翠琴很是厌恶。 李翠琴看了一眼天真的梁锐,说出了一句让梁锐意想不到的话,“我不去举报,因为我得到了好处,却没有付出代价。” 她低头看了看两岁的儿子,惨笑一声,“我的儿子长大了。” “这就是我得到的好处。” 这个只读了小学四年级的女人,她的逻辑思维真的很清楚。甚至,她还想到了今天的代价。 也想到了,江美舒和梁锐他们会找上门来。 一句话,让梁锐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看着孩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翠琴不意外,她抱着孩子扶着墙根,慢慢站了起来,她有些过分的瘦,像是竹竿一样,一阵风都能吹倒。 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生过孩子。 “你们来是为了房子吧?” 李翠琴站直了以后,这才突然地问了一句。 江美舒有些惊诧于这个女人的聪明,她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已经过户了,因为她想看看对方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果处理的好,她或许会收下李翠琴。这个聪明到极致却被家庭和时代,困住的女人。 李翠琴看到她点头,她喃喃道,“还真被我猜中了。”她摸索着柜子走到床边,最后从王秋菊的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张泛黄的地契。她留恋地低头看了一眼,带着几分不舍,再抬头的时候,又是决绝,“这是家里两间房的地契。” “给你们。” “算上这两间房子,他们还差你多少?” 江美舒其实不需要地契了,因为他们通过公安局的路子,直接把房子已经过户了过来。 但是她这会却不好说的。 她低头扫了一眼那张地契,声音轻柔,“你舍得?” 对于这个挣扎到极致的女人,她其实生不出太多的恶意。 李翠琴苦笑了一声,怀里的孩子哭了,她抱着抖动轻哄了两下,这才慢慢道,“我不舍的也没办法的。” “偷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我们家唯一能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两间房了。” 这是他们家最为珍贵的东西,当然,若不是因为这两间房,她父母也不会让她嫁给好赌的王顺子。 江美舒试探性地接过地契,李翠琴没有任何撕扯,直接就松手了。江美舒心说,看来是真的给了,不然不会这么轻松的让她拿着。 “你把房子地契给我们了,那你就要带着孩子流落街头了。” 一个厌恶偷盗,却只能吃偷盗得来粮食的女人,她没有娘家的,或者说,她的娘家不会给她半分帮扶。 对于李翠琴来说,但凡是娘家能帮一点忙,她就不会吃这些偷盗来的食物。 还真被江美舒猜对了,李翠琴是家中老大,当初以五十块彩礼的钱,嫁给了好赌的王顺子。 李翠琴的娘家父母在明知道,王顺子赌博的情况下,却依然把闺女嫁给对方,从某一种程度来说,他们没把李翠琴当做孩子,而是当做了一个可以买卖交换的物件。 李翠琴听到这话,她脸色僵硬了片刻,“我有首都户口,到时候我就去妇联门口哭,磕头也罢,求也罢,让他们给我们弄一个窝棚也行,能让我的孩子不被风雨吹着淋着。” 她没想过自己的。 她从头到尾想的一直都是孩子的退路。 她也可以选择把地契昧起来,这样就能强行霸占房子,起码给她和孩子抢来一个遮风挡雨的屋子。 但是李翠琴做不到,吃下偷来的东西,已经是她最为不耻的行为了,若是在来霸占房子。 李翠琴惨笑一声,“我虽然不是啥好人,但是也不至于下作到这个地步。” “当初王顺子和我婆婆偷来的钱,我一分没用过,我只是吃了带回来的食物和奶粉,用了火柴,盐巴,手电筒。”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用过的东西和数量。” 从第一用偷盗的东西,她便开始记账单,一直到现在上面的账单,几乎清晰记录了每一次,她用过的东西。 或者说她比王秋菊,更清楚的知道,他们到底偷了哪些东西。 见江美舒不接,李翠琴惨然道,“我知道我吃了偷的东西不对,我有记账,我以后会还这部分钱。” “但是我只会还我吃的东西这部分钱,至于他们花的钱和偷卖的东西,和我无关。” 江美舒不知道是何种境地,才能把这个已婚有孩子的女人,逼到这个地步,能够清晰的算明白这里面的每一笔账。 甚至是精确到每个月用了,王家多少水分,她也均摊在自己的头上。 江美舒看完这个账,她忍不住道,“你从嫁过来的第一天,就想着离开是吗?” 这话一落,李翠琴的脸上闪过几分愕然,当然更多的是震惊,她没想到自己这么隐秘的小心思,就连枕边人王顺子都不知道,但是却被第一次见面的江美舒给看出来了。 她索性不瞒了,“是。” 承认的干干脆脆。 “我不喜欢王顺子,我父母把我卖给他,换了五十块彩礼,给我弟弟读书娶媳妇。” 短短的一行字里面暗含了,她前半生所有的血泪和委屈。 江美舒骤然顿了下,她攥着那张记账单,“房子我会收走。” 李翠琴不意外,她喃喃道,“这本该就是他们欠你们的房子。” 所以从一开始,她便记住了王秋菊藏房契的地方。 这个女人聪明清醒,只是可惜,她被家庭被环境被时代给束缚了。 江美舒突然就想知道,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会走到这里去。 “房子我会收走,但是如果我说,我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工作,你会去吗?” 这话一落,李翠琴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工作?” 她听完后,便下意识地否认了,“那不可能啊。” “现在的工作多难啊。”她爸有一个工作,但是她爸的工作将来是要给她弟弟的,她是别想的。 王顺子是没有工作的,全靠王同志在梁家当保姆养活她,但是李翠琴很清楚的知道,她婆婆不可能一辈子养活王顺子的。 她和王顺子提过无数次,但是王顺子从来都听不进去。只有她,没有工作,糊火柴盒养不活她和孩子。 想到这里,李翠琴的眼里多了几分犹疑,“你是让我去梁家当保姆吗?” 江美舒摇头,“不是。” “我如果要介绍你工作,就带你去羊城了,不留在首都了。” “李翠琴,你知道这里面的含义吗?”她问这话的时候,直视李翠琴的眼睛。 李翠琴沉默了许久,她点点头,“和过去割舍。” 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