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侯府钟鸣食鼎,几代经营下来,因未曾向国库借过债,得以富贵至今。小冯氏当初可是请遍了京城冰人,才为长女订下这门好亲事。唯一的不足便是,三年前永城侯夫人去世,唐志平因守孝错过春闱,索性携妻去了南边的白鹿洞书院读书备考,张月芳足足三年未曾归宁,与娘家只有书信来往。
杜鹃和鹧鸪接过装着礼物的紫檀雕花木匣,再移交给身后的几个小丫鬟。
张月盈不声不响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闲谈,若不是知晓她私下威胁他们的模样,定被会被这副乖巧嘴脸骗了去。
不过一盏茶,楚太夫人遣了灵鹊来唤人,张月盈带着张月芳夫妇一同回了山海居。
楚太夫人留夫妻二人喝了一盏茶,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他们去坠珠院看望生病的张月芬。
张月盈踢了绣鞋,随楚太夫人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看祖母调香。楚太夫人舀了一勺沉香粉,问她道:“如今你也是要嫁人了的,礼部虽然还没有择定婚期,但估摸着就在年内。可从你三姐姐、三姐夫处看出了什么?”
张月盈摇头。
拳头大的鹅梨被香粉填得满满当当,楚太夫人将削去的梨顶盖上,用竹签戳紧,叫春燕拿去小厨房蒸三沸晾凉,明日再拿回来。
楚太夫人一边净手,一边对张月盈道:“你且仔细看着,那夫妻两个之间怕是藏着事呢。”
第30章 观舟赛你怎知,你不是我所选?……
日悬当空,京城已然完全入夏,空气中隐约带着热意。
又逢端午时节,红旗当空,鼓声如同春雷阵阵。龙舟赛设在在汴河上,人流皆一股脑地往河岸挤去,去看龙舟竞渡。
张月盈掀开车帘一角,遥遥望见汴河边一座高挑的彩楼。
彩楼名叫观楼,楼成于先帝时期,用于帝王每年登楼观舟。今上并不爱看龙舟赛,观楼接待的也变成了朝中的大小勋贵官员,不过最顶上的一层空置,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突然起了兴致。
马车在观楼门口停下,小路子就等在那里,忙上前来扶。
“劳烦中贵人了。”张月盈直接干脆利落地跳下了地,鹧鸪抓给了小路子几颗金瓜子。
小路子揣着袖子,引着张月盈往观楼上走:“殿下订的是三楼临河的位置,既通风凉爽,视野也最是开阔。就等着王妃娘娘您来了。”
不论张月盈怎么纠正,小路子对她还是一口一个王妃娘娘,她也懒得管了。
沈鸿影临窗而坐,将楼下路边的景象尽收眼底,知张月盈来了,正了正身,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拨开纱帘,走进一个穿着淡绿衫子的少女,比群芳宴那日颜色浅淡了不少,但眉眼弯弯,侧头正与小路子说着什么,粉晕轻扫脸颊,颜如朝华。
少女轻抬纨扇,遮住半边面容,扇面上绣着的却是一对缱绻鸳鸯。
大抵正值妙龄的少女均有一个希望觅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美梦。
但他大抵要让她失望了。
沈鸿影心想。
张月盈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福了福身道:“臣女见过襄王殿下。殿下是在看臣女这把扇子?”
被人抓了正着,沈鸿影当即移开目光,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面色却红润了不少,解释:“这扇子用的工艺精巧,难得一见。”
“这算什么。扇子上的刺绣用的是苏绣,淮阳那边厉害的绣娘能够将一根丝线劈作十余根细丝,还可做双面绣,两面图案花纹皆有不同。”张月盈莞尔一笑,指尖抚过绣面,停滞片刻,她道:“不过我却不怎么喜欢扇面上这绣样,还是今儿出了门才发现,便懒得换了。”
这与他适才所想大有不同,沈鸿影听了,难得露出了一点儿困惑。
张月盈翘起唇角,问:“殿下没见过雌鸳鸯长什么样吧?”
“扇子上不是绣了吗?”
张月盈脸上的笑更浓了:“这两只都是公的。灰扑扑的、长得像鸭子一样的才是雌鸳鸯,它们可没这么缤纷浓艳的羽毛,可不就遭人嫌弃了。雄鸳鸯找人家春风一度后,便跑得无影无踪,要去行下一场艳遇,留下孤儿寡母在一处,好不凄凉。”
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竟然是忠贞爱情的象征,前世她知道的时候,便觉大受震撼,找同学吐槽了好久。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沈鸿影眼底荡起了波澜。
“我竟是不知。”他须臾温和一笑,遮去了眼中神色。
河畔忽而响起了擂鼓之声,声如崩山。
这是要开始了。
张月盈和沈鸿影循声望去,此处视野极好,遥遥便可看见河对岸码头临时搭的高台上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身着蟒袍,在几人的簇拥下登台,很是春风得意的样子。
“那是二皇兄。”沈鸿影向张月盈介绍。
原来这便是和成王斗得不相上下的楚王,张月盈倒是头一回见,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跟成王和沈鸿影外表如翩翩公子不同,楚王膀大腰圆,气质英挺,不似皇子,更像江湖上扛着大刀走镖的镖师。也难怪,皇甫德妃出身将门,楚王更类母家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听说三日前,黄淑妃不知何故触怒了太后,被连削三级成了美人,与许宜年同阶,如今只能被称作黄美人。皇帝匆匆赶去都没能改变太后的决定,只能私下送了诸多赏赐安抚,宫里彻底成了皇甫德妃的天下。
与此同时,都察院的几名低阶御史一连弹劾了成王麾下的几位大臣,包括长兴伯在内。成王一系焦头难额,楚王这边形势一片大好,为汴京龙舟赛敲锣这样象征性极强的差事也从成王那儿到了他手上。
楚王走到红绸挂着
的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锣面前,抡起棒槌在上面猛地一敲。
倏尔,白烟散去,河面上十余只龙舟从中跃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地冲了出去,鼓点密密,将观者的心都吊了起来,欢呼声一阵赛过一阵。
“姑娘,你猜谁赢?”鹧鸪凑过来问张月盈道。
张月盈指了那只尚在第四位置上的蓝色龙舟:“我觉得惠州来的那只船赢。”
惠州便是前世的广东,广东的龙舟大战可是全国都出名。
小路子端了一杯青提饮给张月盈:“王妃娘娘竟不猜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