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的禁军颤着声音道:“将军,襄王攻破了南宫门,正往福宁殿来,事态紧急,您和成王殿下还是快些走吧!”
“母妃,大舅舅,咱们可怎么办啊?”成王一时如坠冰窖,揪着大黄伯的袖子不放。
“慌什么。”黄淑妃强行冷静下来,对兄长和儿子道,“陛下还在我们手中。”
襄王之前自西宫门突出宫禁,此刻又从南面攻来,他们只能从北边走。只要他们挟持着皇帝出了京城,一路向北逃到蠕蠕境内,不仅安全了,还能继续有待来日。
巍峨的宫城再度燃起烽烟,南边的宫城墙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际,喊杀声、刀剑相击声织成一片。
黄淑妃一行人拖拽着皇帝向北面玄武门而行。
皇帝只觉被人拽着跑了这一阵,整个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身子骨原本就不怎么好,腿又折了,怎么受得了这番折腾。
还未到玄武门,成王就听见侍卫传来的一声惊呼:“前面是……”
话音未落,只听“咻”的一身轻响,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传来,转头却见黄淑妃倒在了地上,胸口正中插了一枚羽箭。
前方漆黑一片,夜风夹杂着细雪朝成王迎面吹来。
“三皇兄,别来无恙否?”
沈鸿影正高坐于马背之上冷冷俯视着他,眸光是说不出的寒凉。
成王忽然一激灵,抓过皇帝挟持在身前,一把匕首抵在皇帝咽喉前:“四皇弟,父皇……在我手上,你要考虑清楚,可别乱来啊!”
下一刻,一道凛凌厉寒光袭来,他根本来不及呼痛,鲜血自他脖颈迸溅开来,洒了一地。
没有了支撑,皇帝“噗通”摔倒在地,成王的血溅了他满身,眼前只余一片血红。
模糊的视线里,他瞧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驭马持木仓而来。
第118章 正文完他们会永永远远在一……
垂拱殿内,纱帐重重高挂,笼罩着散不去的阴云。
皇帝躺在床榻之上,先是感觉到似有什么苦涩的东西被灌入了喉咙,随即浑身如针扎一般疼痛,胸口闷闷的,如同压着一块巨石,半点儿都喘不过气来。
他就这样被生生憋醒了。
呼吸顺畅的一瞬,皇帝用力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连脖子都抬不起来,随即便是下肢传来的刺骨之痛,疼得他脖颈额头青筋暴起,指尖抠入了掌心。
他险些忘了,他的腿早就被黄淑妃给折断了。
想起这个贱人,皇帝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他将出身卑微的她纳入后宫,接连提拔,甚至立她为四妃之一,予他们黄家滔天富贵,他们竟然敢勾结蠕蠕,调走京城的军队进而起兵谋反,逼迫于他。
要……不是她已经死了,他非要把她还有黄家的所有人碎尸万段不可。
皇帝如是想着。
对了,人呢?
皇帝举目四望,发现殿内空寂无人,墨玉地面冷光一片,安静的可怕。
“来人!来人!”皇帝嘶哑着嗓子,用力拍打着床沿喊道,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短短几个时辰,皇帝几乎受尽了比过去一辈子加来还要多的苦楚,再次惶恐了起来。
他胸口一滞,再次剧烈咳嗽起来,丝丝血腥味萦绕在喉头,脑子天旋地转,视野再度模糊,仿佛罩上了一层蒙蒙白雾。
晕晕沉沉之间,皇帝听见了一阵熟悉却又陌生的脚步,“哒哒哒”,向他靠近,站在了他榻前。
“是……”皇帝唇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微臣见过陛下。”
皇帝费力抬眼,终于看清了近前的人,一身耀目金甲染血,眉眼里带着难掩的杀伐之气,只是苍老了许多。
“叶施琅,果然是你。”这回,皇帝没有如之前二十年那样称呼来人为圆善大师,而是换回了他的本名,“镇国公出京北上,这京畿之地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本领,能够领兵攻入皇城了。”
圆善大师难得露出一丝苦笑:“躲在深山念了二十多年的经,再次换上戎装,握上那杆木仓,还真是不太习惯。”
这样寻常宛如叙旧般的语气,却让皇帝有些恍惚了。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与此时年过不惑的中年武将在他脑海中无限重叠,思绪瞬间回到了二十八年前的那场宫乱。
那时,先帝病重垂危,皇帝的异母弟弟废韩王与舅家一同逼宫,东宫的周围燃起的火光犹如血一般红。虽有叶皇后和东宫侍卫持剑护卫,尚是储君的皇帝仍旧惶惶不安,直到年仅十六的叶施琅浴血杀入东宫。皇帝还记得那个少年抱拳跪地,声音铿锵:“韩王谋逆,微臣叶施琅特来护卫太子殿下。”
皇帝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之前闭眼前瞧见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叶施琅。
兜兜转转,两次宫变,都是这个小舅子救了他。
皇帝尚且沉浸在旧日的回忆中,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
“父皇目前的病情如何?”沈鸿影淡淡地问道。
紧接着是谭清淮的声音:“禀殿下,陛下被人折断了小腿骨,不仅未能及时救治,还被人一路拖拽,这腿已经废了。并且……”
“并且什么?”
方才为皇帝诊脉施针的就是谭清淮,对于皇帝的病情他再清楚不过。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创口已然溃烂,若要治愈,须当机立断,以殇医之法剁去患处。”
也就是说皇帝的双腿绝对保不住了。
可帝王怎能身有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