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他做的无比认真,无比专注,仿佛在供奉自己的神明。
做完这所有,谢玉书缓缓抬起头,目光从谢微楼的鞋尖开始,一点点上移,掠过衣摆,腰带,最后落在谢微楼的脸上。
这是谢微楼第一次在他面前穿红色的衣服,他从未想过,这一袭红色可以如此夺目,可以如此惊心动魄。
红色张扬而热烈,当这明艳的色彩映衬在玉白的面庞上,将这如霜雪的般的人衬得愈发惊艳,恰似冬日寒梅初绽,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微楼站在谢玉书的面前,任由他痴痴地看着自己,接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谢玉书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张面容。
须臾,他方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迈出半步,伸出手轻柔地牵起谢微楼的手,引着他坐到铜镜前。
紧接着,谢玉书俯下身,指尖轻轻抬起谢微楼的下颌,随后,他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眉笔——他要为他上妆。
谢微楼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脸,感受着笔尖轻轻划过肌肤——就如同昔年他拿着刻刀,一点点刻画出眼前人的五官。
许久,谢玉书终于停下笔,他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人,手中的笔悄然坠落在地,而他却浑然未觉。
谢玉书痴痴地望着谢微楼,时间仿若凝固,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外,他的世界里唯有眼前这道令他魂牵梦萦几百年的身影。
许久许久,他才如梦初醒般回神,艰难地转身走向最后一口箱子,俯身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块红得夺目,几近灼眼的盖头,边缘绣着的金色花纹细,在烛光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谢微楼的视线也落在盖头上,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也要?”
谢玉书十分坚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谢微楼轻轻眨了眨眼,随即展颜一笑:“那好吧。”
说罢他低了低头,眉眼垂下。
谢玉书伸出手,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方盖头轻轻盖在了谢微楼头上的玉冠上。
盖头落下的瞬间,谢微楼的视野中只剩下这纯粹而浓烈的大红色,许久之后,余光瞥见盖头下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谢微楼心有灵犀,下意识将手搭了上去。刹那间,谢玉书掌心的温度,如同春日暖阳倾洒,迅速传遍谢微楼的全身。
谢微楼听到他的声音在喜帕外响起:“过了今晚,主人和我便是道侣,是夫妻......”
随后谢微楼感觉到,隔着那层轻薄的喜帕,一抹温热轻柔地落在自己的额前。
握着自己指尖的手紧了紧,对方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他耳畔响起:“......从此我们,永远也不分离。”
谢微楼的睫毛颤了颤,搭在谢玉书掌心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只是他没有应声,只是任由谢玉书牵起自己走向门口,门外原本隐隐约约的声音愈发清晰,那是人群的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
在这喧闹中,谢微楼有一瞬的恍惚。
他仿若置身于一场虚幻的梦境,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那一刻,盖头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前路,唯有透过盖头下方那狭小的缝隙,看见他和他紧紧相牵的手——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闷响。
谢微楼陡然睁开眼,方才还充斥在眼前的大片明艳红色,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的烟雾,迅速消散殆尽。
入目的是敞开的窗口,一轮皎洁的月轮正静静地悬挂在夜空中,与他遥遥相对,在广袤的天幕上洒下银白的光芒。
他一时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直到意识逐渐清醒,他才想起来他此刻身在何处。
月华如流水般,自窗口无倾斜而下,无声无息地流淌进这由白玉雕成的宫殿内。在地面,墙壁,白玉桌椅上缓缓蔓延,绘成了一幅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月华殿无论何时,似乎都是这样冷清,仿佛这清冷已经融入了这宫殿的每一寸砖石,每一缕空气,正如同他心中此刻那抹挥之不去的孤寂。
谢微楼闭了闭眼,微微侧头靠在身侧冰冷的玉石墙壁上,任由凉意透过肌肤,一点点渗进心底。
他身上,依旧穿着白日里谢玉书亲手为他穿上的喜服。
如今,他只要轻轻一闭眼,脑海中便会清晰地浮现出谢玉书满是憧憬的,包含着温柔与期许的眼神。
血液从原本干净的的喜服上,顺着衣角处精心绣制的金色的流苏,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谢微楼坐在白玉的石阶上,鲜血落在他脚边的地面上,渐渐洇染开来,形成一片暗红色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