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蜜见过太后娘娘!”
礼行得不太规矩,眼珠子圆溜溜地转,像匹压不住跳脱性子的小马。
她认得孟长盈,却难得不受乌石兰部落歧视汉人的影响,眼里尽是天真烂漫的好奇。
孟长盈道:“起来吧。”
乌石兰萝蜜站起来,眼睛还是直盯着孟长盈,在她脸上身上打量,几乎惹得月台要说句“放肆”。
“娘娘,你长得可真美,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汉人。”
这话若是出自万俟望之口,孟长盈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他,只觉得他日子莫不是太闲。
但这会,她竟接过话头,反问道:“那第一好看的是谁?”
乌石兰萝蜜羞涩起来,那股子孩子般的直率奔放,化成少女的甜蜜心事,声音也黏糊。
“第一好看的自然是我夫君郁贺。他是金吾卫大将军,汉人里面顶顶厉害的男人,娘娘肯定也知道他吧?”
小姑娘的语气骄傲,却不惹人讨厌。仿佛只是在晴天把自己宝贝拿出来晒晒太阳,叫过路人也知道她的快乐。
孟长盈颔首,心平气和。
“知道的,年纪轻轻便执掌京师缴巡,郁奉礼确是汉人年青一辈中的佼佼者。”
乌石兰萝蜜得到认可,立时眉眼花朵似的笑绽开。
“可不是,娘娘真有眼光。乌石兰部那些男人个个都睁眼瞎一样,嘴里对阿贺放不出几句好屁,真是讨人嫌!”
说着,她捏起拳头,似乎是要冲出去把谁打一顿的架势。
身旁汉人婢女小声劝道:“夫人注意些,月份还浅呢。”
这话一说,乌石兰萝蜜娇蛮模样瞬间收起,手足无措地摸摸肚子,又懊恼地去拍自己的脑袋。
“呀,我又给忘了!”
孟长盈目光凝在她平坦的小腹,片刻之后,才问:“你有了身孕,郁奉礼可知此事?”
“他还不知道呢!”
乌石兰萝蜜两只手都托着小腹,只是小腹还未隆起,这模样滑稽得倒像是吃撑了。
“我正准备找个好时候告诉他,这样的大喜事,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孟长盈掩在大氅下的手指微微一动,触着手炉毛套上的刺绣,轻声道:“你方才唱的歌很动人,再唱一遍可好?”
乌石兰萝蜜笑得见牙不见眼,高高兴兴地说好。
她把孟长盈请到亭子里的火炉前,自己又盘腿坐上石桌,摇头晃脑地唱起来。长长的金铃铛花叶坠子摇动叮咛作响,伴着歌声很是好听。
孟长盈静静坐在她面前,不知在想什么。
一首歌渐近尾声,背后忽地传来脚步声,急匆匆的。
“蜜儿!”
乌石兰萝蜜的歌声停住。
她看见来人欢喜地就要往下跳,却直接被人揽过腰肢护着轻放下,闹了个红脸。
“阿贺,你做什么呀!”
来人翻滚披风下,一身海蓝毛领锦袍,腰挂紫绶,配金纹宝剑。
正是执金吾将军郁贺。
与五大三粗的漠朔将领不同,他身形颀长,容仪俊美端华,眉宇又自含三分清愁。
如此资容,毫不负他享誉云城的美男子之名。
郁贺顾不得回应乌石兰萝蜜,转身披风一展落下,向孟长盈行礼。
“微臣郁贺参见太后娘娘,内子无状,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在他身后,万俟枭自夜色中缓步走来。一身金银宝石铛铛作响,奢侈繁丽。
看样子,两人是同行而至。郁贺为了接住乌石兰萝蜜,才先行飞奔过来。
看他小心仔细的样子不难分辨,他应是知道乌石兰萝蜜怀有身孕。
“起来吧。”孟长盈道。
郁贺顿了下,才站起身。他身量高,垂首稍退后两步,才让孟长盈不至于仰头去看他。
孟长盈嗓音平淡:“奉礼为何这般紧张?”
郁贺身后,乌石兰萝蜜探出头,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宽大披风一遮,几乎叫人看不到他身后的妻子。
“微臣惶恐,内子不懂规矩,只怕冲撞太后娘娘……”
万俟枭这会踏入亭中,来回看了看,笑得讥嘲。
“你当真不知道他怕什么?奉礼可是乌石兰部的女婿,自然是怕你迁怒他的小妻子。”
隔着万俟枭,孟长盈只能看见郁奉礼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