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盈也领百官登社稷坛祭祀社神,祈求丰年,禳灾降福。
祭社仪式隆重肃穆,繁冗庞杂。春寒又盛,人人皆身着衮冕服。
一场春社之礼下来,别说孟长盈,就是普通官员也有摇摇欲坠,身体难以支撑的。
但这是国之大事,无人敢懈怠。即使是漠朔官员,表面也大多做出恭敬模样。
事毕,孟长盈下了社稷坛。
月台不着痕迹地承托住孟长盈身体的大半重量,叫她不至于太过受累。
孟长盈扫视一圈:“万俟枭呢?”
胡狗儿静立在旁,答道:“说是在北关督修城垣,人病了,赶不过来。”
月台闻言立即皱眉:“他是越发嚣张了。”
这是国祭。
且不说他真病假病,就算是腿断了,爬也得爬回云城来。
一句“赶不过来”就把人打发了,确实嚣张。
孟长盈微抿的唇瓣毫无血色,但眸光一如往常,内敛而沉稳。
“他手里握的筹码多了,便压不住性子了。”
月台扶着孟长盈回车舆,又往她肩上披了件厚实大氅,询问道:“他这般张狂,我们可要治上一治?”
孟长盈正待说话。
突然兵士护卫圈外一声凄厉嘶鸣,有人驾着匹疯马,横冲直撞奔来。
春社仪式举行了大半日,礼乐飘飘此时方才暂歇。好些人脑子都还嗡嗡的,压根都没反应过来。
疯马踏过麦田,撞过甲兵,直往孟长盈身前冲来。
远处崔绍大惊,催马赶来,怒吼道:“护驾!护驾!”
可疯马路线混乱,迅速左冲右突。
甲兵围过来,手中武器却又大多是刀剑弓盾,刺上去见了血,反而激得疯马发狂得更厉害。
慌乱之中,许多人还未近身,就向被狂奔的疯马踢撞而倒。
星展连发三箭,都刺入马身。
疯马没立即断气,狂躁地仰头长嘶,更加疯狂地猛冲。
月台手执长剑,护着孟长盈躲避。
可在高高扬起的乱奔马蹄之下,谁也说不准哪里才是安全的。
千钧一发之际,胡狗儿猛然夺过仪仗卤簿手中长殳。
这铜殳长三米,原本是用于大国车战。
如今战争形势随着诡道频出,国家之间少有对垒车战。铜殳便用于皇室仪仗,因此极不趁手。
若是不曾经过数日苦练,骤然使用三米长的沉重武器。别说伤人,恐怕最先伤的是自己。
胡狗儿提起铜殳,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迅速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他大喝一声,以腰身为轴心支撑,拼尽全力将铜殳朝奔来的马腿扫去。
马的腿骨细脆,是马最脆弱的部分。
疯马马腿猛然被铜殳打击,痛苦长嘶,猛然重重跌倒在地,挣扎着哀鸣不止。
许多人避让不及,也被铜殳带倒。
一时间四处乱象频生。
星展迅速制住从疯马马背上摔下来的贼人,短剑擦过贼人脖颈,留下一条细细血线。
“胆敢行刺!说!是谁指使的!”
崔绍也策马赶来,平时逍遥自在的模样不见,眉头紧皱,厉声发令。
“一队围住祭坛,其余人排查方圆百里之内的可疑人士,全部带回审查!”
甲兵一拥而上,控制住动弹不得的疯马。
胡狗儿紧绷的那股力气骤地松掉,手中铜殳铮然落地,嗡鸣不止。
他两只手僵硬地伸着,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几乎收不回来。
那是错位的手臂肌肉骨骼在发出警告。
可胡狗儿顾不上自己,转身就往孟长盈身边赶去。
有人要对她不利,他要护在她身边。
崔绍月台皆紧密护着孟长盈,胡狗儿却脸庞苍白,额上滴汗,手臂还不自然地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