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可以送来一支桃枝,同你用一顿饭,说上几句话。”
答案很普通,普通到不像话。
“只是这样?”孟长盈问。
“只是这样。”万俟望答。
他恣意一笑,仰头饮下一杯热酒,动作落拓不羁。
不像是身处宫门重重的漠朔皇宫,反倒像是坐在幕天席地的塞北草原上。
“你瞧,我答了你也不信。”
孟长盈眼神微动,眉头不自觉蹙着,雪白小脸看起来比年初更单薄。
暖如春日的紫微殿里,她还穿着冬日衣袍,唇珠的粉都褪了三分。
万俟望瞧着,莫名想要抚平她眉心。
别皱眉,别烦心。叫人看了难受。
可这话没法说出口,像是句笑话。
万俟望拳头握紧,又慢慢松开,姿态反而更漫不经心,压低姿态仰面凑到孟长盈面前。
“娘娘,一别数月。好不容易再见一面,你且心思松快些,我们喝酒聊天,好不好?”
孟长盈眼睛很快地眨了两下,“……好。”
这模样,似是无措。
万俟望手抵着眉,没忍住低头轻笑,肩头微一耸动。
孟长盈也会有这种时候吗?
他发现,若是比脑子比手腕,谁也胜不过孟长盈。可想要孟长盈服软,似乎只要一点真心,便能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怎么,总是这么心软。
还好有张冷若冰霜的脸在,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
“京洛……”
“云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话头一齐顿住。
灯花噼啪间,对视一眼,面上皆有笑意。
“娘娘要问什么?”万俟望先开口。
孟长盈嗓音一贯的冷静自持,娓娓道:“京洛建都一事,最好再快些。只有百官迁去京洛,这事才是真的定下了。”
“娘娘且放心。”
万俟望一手撑长案,一手捻着金桃枝的粉玺花瓣,对孟长盈挑起长眉。
“开春化冻之后,我来接你回京。”
好好一个皇帝,这姿态气度怎么多了些莫名意味?
孟长盈轻叱:“坐直了。”
万俟望动作一僵,眼中似带着几分怨念。
他伸手拉住孟长盈宽袖,宽大手掌用力摩挲白绒袖口,却显出些蛮横的霸道来。
“我在京洛,时常惦念你,想快些带你去京洛。”
孟长盈半靠在凭几上,懒懒瞧着他的动作,“看来京洛政务不够忙碌,还得空追忆过往。”
虽是这么说,语气也并无责难,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往回抽着袖口。
万俟望手掌握得紧,一时竟拉不开。
南下大半年,他似乎肤色深了两分,本就是带着异域风彩的长相,如今越发显出遮不住的粗犷野性。
“我不怕忙,只怕耽误事。”万俟望手指松松把玩着白绒毛,目光落在孟
长盈身上,“倒是你,忙得又瘦了些。”
孟长盈垂眸,伸出手随意看了眼。碧玉镯在皓腕上一荡,显出几分伶仃。
“一时半会死不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万俟望手掌一收,握紧了那圈软和白绒。
灯火晃动间,眼眸微眯,翻滚晦暗皆掩在长睫鸦黑般的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默然半晌,他才幽幽道:“好好一个人,总把什么活的死的挂在嘴上,难道好听吗。”
孟长盈闻言,眉心微拧:“离宫半年,脾气见长,论起我的是非来了。”
说着,她抬腕将那截白绒袖口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