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酩说:“能推吗?我更愿意住酒店。”
邵如实诚实地回答:“当然能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推不开的?”他又缓了口气说:“嘉酩,用什么理由推呢?拒绝之后以后还见面不见面呢?花花轿子人抬人,我劝你也别太骄矜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方嘉酩笑骂一句后说:“知道了,你直接说必须去不就完了,废话这么多。”
他挂上电话,喝尽杯中酒,原地做了二十个俯卧撑,开始洗漱准备休息。
邵如实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叹了口气。这个方嘉酩,三十六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愚钝,也真是难为他了。他正式做经纪人已经十九年,单是做他的经纪人也七年了,论我行我素任性妄为,方嘉酩在整个娱乐圈里也是独一份。观众宠他,他虽然计较片酬金额但是毕竟心不坏,名气又这么大,人们甚至开始尊称他为嘉大了,因此圈内也没几个人跟他硬杠。目前来看,一切顺风顺水,但是老江湖邵如实也清楚,娱乐圈残酷至极,暗流涌动,他只希望方嘉酩红得久一点。
大红,本就是对方嘉酩最好的保护,也顺便成就了邵如实的职业履历。
第二天,方嘉酩携经纪人邵如实、四名助理、公关团队人员三人、造型师三人、化妆师三人以及司机保镖一行共二十人乘飞机前往 a 市,十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邵如实已第一时间收到信息,严大佬家的司机团队已在等候。按照严大佬管家王尧的指示,他们顺利避开大批的野生粉丝,走专用通道,仅接受了三位粉丝的接机和献花就顺利登上了严大佬的车队,方嘉酩与邵如实坐主车,是一辆稳重的劳斯莱斯魅影。
车上的陪同正是管家王尧,他大约三十多岁,精干寡言,始终带着礼貌亲和的微笑。方嘉酩上了车打过招呼就开始假寐,全程不曾摘掉墨镜。邵如实心下暗叹一口气,翻出千百个话题向王尧搭讪寒暄,王尧对他的善意颇为领情,但是言语仍然简洁。
到了严敦文家,花园足有六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的树木不是正方形就是正圆形,日日修剪之功可见。方嘉酩嗤的一声笑,邵如实一直分心关注他,刚听见他的笑就立刻反应过来,他摁住了他的手。管家王尧始终微笑,只做不闻不见。
大厅陈设倒是简洁,只有一排雪白沙发,面对着落地窗前的千杆竹,沙发背后亦是一整面落地窗,则是对着私家泳池。整座厅堂墙上无字画,几上无一物,方嘉酩大喇喇地挑了一张侧面的沙发坐下。王尧和邵如实都站在一旁。过了片刻,严敦文走了进来,他大说大笑,责怪管家怎地不早些请人来通知自己,又赶紧招呼邵如实入座。
邵如实半侧着坐下来,女佣捧上新鲜瓜果,方嘉酩喜吃芒果,刚要动手,邵如实瞥了他一眼,他只得寻了一块青瓜放入口中,心下暗骂。
做个明星就是这般不自由,邵如实不用开口,他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会说:“芒果是感光水果,会刺激黑色素,这就导致你的医美计划表需要改动。但是这张计划表已经经过许多专家商讨过,一致认为是副作用最小效果最好的,不修改为宜,因此还是要请你多注意饮食,时刻克制,保持完美状态。”
好,好,好,吃青瓜,淡不拉几的,你满意了?方嘉酩瞪了邵如实一眼。
邵如实正在全神贯注地陪严大佬寒暄,没有空搭理他。偏生严大佬看见了,他笑眯眯地问:“嘉大,邵如实又怎么讨你的嫌了?”
正在这时,方嘉酩看到大厅左边的泳池边出现了一个少女,她眼如点漆肤光胜雪,穿一套比基尼,外面披着一层轻纱,俏生生立在跳板上,微风吹起她的纱衣,整个人似被笼上一层青烟,飘然若仙如魅似幻。
美女他是见过不少的,但是这个女孩跟她们都不一样,到底是有什么分别,他一时说不出来。
邵如实咳了两声,方嘉酩仍没听见,他一直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的初恋女朋友。
也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少年的他爱她,她也爱他,后来慢慢长大了,她遇到了更好的对象,而他还在群众演员和兼职司机之间来回切换身份,她哭着离开了他。他颤抖着在街头坐下,放声大哭。
他也并没有立刻大红大紫,仍然爬了一段不短的崎岖路,一直到三年前,拍了一部史诗级的票房大片《非你不可》,才忽然大红了。
红了之后,她也不曾来找过他。他听共同的朋友提起过,她生了一儿一女,她的丈夫颇爱惜她,也年年加薪,日子算得上安稳幸福。再后来,连共同的朋友也都疏远了,她终于消失在人海,从此,只有她能在电视里见到他,他已经不会再见到她了。他想着,也挺好,就这样吧。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少年时受到的情感创伤原来一直都在,他原来仍然那么深切地记着她,而且有意无意间美化她,她与这个泳池外的少女本只有三分相似,但是他竟然认为是她回来了。
严敦文也注意到了,他偏了偏头,管家王尧立马将耳朵凑上,他低语了两句,王尧领命而去。
王尧打开长窗,向窗外的少女走去,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少女没有答复,径直跃入泳池。片刻后她游上岸,王尧仍在岸边等她,她抹了一把脸,跟着管家进得厅堂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