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 s 市最大的一家律所工作,大老板十分欣赏她的专业、实干与秀丽,常常夸奖她。有一次员工团建时,大老板当众表示要把自己的亲外甥介绍给她,据他说,这个亲外甥从小住在他家里,感情上跟他自己的亲儿子没有一点分别。
沈妮尴尬地笑,回答说自己已经订婚了,大老板才只得作罢。
沈妮又不傻,大老板只是说得好听罢了。他自己有单身的亲生儿子,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介绍给家境不好的她。他的亲外甥学历低能力差,好高骛远喜欢赌钱,年纪虽然不大,已经闪婚闪离过一次了。前妻带着一个三岁的娃都非要离婚,也许是真的过不下去。
在这个律所里工作的人都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人中龙凤,不过,他们都是那样的现实,都会在谈笑间细细衡量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值得与否,只有她的方家明,一心一意对她好,从不算计,为她发了昏,做了从前绝不可能会为任何人做的事。
不过呢,沈妮也确实没有说谎,他俩是打算要在今年的九月份结婚的。
方家明对于婚礼的前期筹备,可以说是相当热心,但是也没有掏出一分钱来——他利用工余时间到处去看场地看服装看珠宝,却什么都不买,连定金都不肯付超过一千块的,每一项他都用笔和纸记下、手机拍下来,说是等七月底全部看完再做决定。
酒店、蜜月、婚庆、服装、珠宝公司的销售看了他认真的样子,都以为是大生意上门了,拿出现磨咖啡和依云矿泉水请他喝,他笑嘻嘻把没开封的依云矿泉水放到双肩背包里,销售们又觉得他不像一个有钱人了。
从五月份看到了七月份,他手写了密密麻麻一大本价目表,里面的赠品动辄十几件,他都耐心地一个一个写上以便后面做详细对比。沈妮看了骇笑,想着也许成绩不好的方家明读高三的那一年,都没有写过这么多的字。
方爸爸方妈妈看着儿子写的本子,也又好笑又着恼,分两次给了儿子二十万,让他别光是看,把该置办的赶紧置办下来,他笑嘻嘻答应了,收了钱却还是一毛不拔。
工作上的他,也努力上进得不得了,推荐鞋子的时候,笑容一天比一天甜蜜,剑眉朗目星星眼地看着她们,满口阿谀奉承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富婆们听得心花怒放,四五千一双的鞋子买得眼睛都不眨。
等到沈妮大学毕业典礼后,他甚至提出要由他管半年的钱过过瘾,沈妮笑着拿出存折还给他。
这是 2014 年,沈妮大学毕业的这一年,也是世界杯快要开始的时候。
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虞蕊,告诉她自己的婚期,然后说:“我打算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德国队夺冠,如果赢了就此退休。”他没有告诉虞蕊具体数目,他怕吓着她。
虞蕊大惊,劝了他好一会儿,他只是笑,还劝虞蕊也买一些。
话只能说到这里了,他黯然。虞蕊生活已无忧,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虞蕊说自己会来参加他的婚礼,她想看看沈妮,给自己一个交代。
方家明替她预定了机票与酒店。
他也把自己的婚期告诉了许颖,许颖此时已经身怀六甲,高高兴兴地祝福他,并说一定会前来道贺。他又说自己即将购买足彩,他坚信这次世界杯德国队一定会夺冠,许颖听了只是笑。她不是会去买足彩的人,方家明苦笑。
岑画楼参加过许颖的婚礼,方家明也跟他握手寒暄过几句,但是这一次他不打算邀请他了。从头到尾岑画楼都没有做错,他甚至比一般人更长情更无奈更值得尊敬,但是新郎官也有权决定在自己的婚礼上邀请谁或者不邀请谁。
方家明最最惦记的,其实还是邵如实。可惜他并没有老邵的手机号码,除非登报隔空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去买德国队,否则心愿无法达成。他只得安慰自己,老邵可不缺钱,就不用为无法通知他买足彩而遗憾了吧。
沈妮也知道他购买了足彩,他一场不落看比赛时的神情让她起疑。沈妮的观察能力上佳,她看得出他这是投了钱在里面的,不是纯粹的球迷。
她只是不知道他投入的是全部身家,她有空闲的时候陪他看了一场,撒娇说:“我妈妈是希腊人,你为什么不买希腊队赢?”
方家明哑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妮笑:“再过两个多月我们就要结婚了,花一千块钱买希腊队夺冠吧,如果赚了,那就是妈妈给我们的结婚礼金;如果亏了,那就算是我们孝敬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