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蒲公英两天都没有跟教授好好说话, “嗯”“啊”“哦”三个字回答所有问题。
譬如商什外问他早上吃丰谷餐厅的外送好吗。
蒲因跟大爷似的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腿,视线黏在“贪吃食”上, 只点头:
“嗯。”
商什外又跟服务员报菜名似的念了一串, 问他够不够,蒲因手指一动, 他的蛇因为吃太多跑不快而死掉了, 便皱了皱眉:
“啊?”
商什外没有减少食物,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说“吃不完的当加餐吧”, 蒲因怀孕初期很容易饿,每顿饭比商什外多吃三分之一, 他没吭声,是不拒绝的意思。
商什外又叫他不要玩游戏了, 眼睛疼, 蒲因忍住揉一揉干涩的眼睛的冲动:
“哦。”
诸如此类的对话是蒲因和商什外的常态, 但出现的次数也不多,主要是商什外除了问他有什么需要和让他不要多吃、多喝、多玩手机,也没其他什么话了。
蒲因感到淡淡的失落和不尊重。
不是他非要想着法的作, 他知道商什外很爱他, 甚至是当小孩子一样宠、呵护,但没有这样的, 乌鸦还知反哺, 他对商什外……或者说商什外对他,无欲无求, 蒲因觉得空。
不是那个的“无欲无求”。
是商什外不需要他。
即使只是普通朋友间的人际交往也是要有来有往的,你帮我的忙,我便也能替你做什么, 这是一种隐形的彼此尊重,也是各自价值感的存在。是的,蒲因在商什外面前没有感受到自己的价值,也没有得到那种他形容不来的尊重。
——你爱我,是因为我值得。
蒲因想起来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这句话,对的,爱的发生前提不仅仅是荷尔蒙,还有“值得”。
眼下这种情形,蒲因有点雾濛濛的,就好像在山谷里遇见雨水时,他会出现短暂的失神,摸不着方向,情绪也是虚无的,很不舒服,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点点怀疑。
商什外到底爱他什么?
甚至说得难听一点,他有什么值得商什外爱的?
导致他胡思乱想升级的还有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就是住院当天晚上商什外逗他说“要用用他的手”,蒲因当时还很高兴来着,说“好呀”,就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他不仅能借自己的手,嘴也行的。
可是商什外拂开了他的手,并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蒲因就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似的,高兴的小脸僵了僵,没能立即读懂商什外的眼神,怔怔地收回手,回神后没事找事地自己也撒了泡尿。
硬尿了两滴。
主要是有点难言的尴尬,商什外竟然连这个都不需要他啦?
他一方面有点埋怨商什外,他兴冲冲地献上自己的双手,商什外却用行动表达了他的双手没什么大用……就是那种最讨厌的爱扫兴的家长。
但蒲因又讨厌不起来他,并因此感到难受。
商什外为他怀孕贡献了好多,他却连一双手都不被需要。
两天里,蒲因不玩贪吃蛇的时候,就是看着自己的双手愣神,偶尔活动两下,明明就很灵活啊,商什外不是感受过的吗?虽然力气小了点,但他还有嘴的啊。
第三天上午,商什外被骨科王大夫告知可以出院,但得静养一个月。蒲因不想搭理他,还是主动找魏邗帮忙买了轮椅和拐杖。
两人到了家里,蒲因决定不再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他总是七拐八拐地想出一点头绪后,剩下的部分交给商什外解决,或者由商什外配合他解决问题。
蒲因搬个小凳子,坐在沙发旁边,一眼不眨地看着仰躺着的商什外:
“假如我们两个在短剧,或者是一本恋爱小说里……别看你有钱还很有文化,但你肯定没我讨人喜欢……你看着什么都行怎么都随我,但实际上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无论我需要什么你都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其实都是按你的方式来的,给我自由,爱……那我呢,你把我看成一团空气还是什么?我没有你能入眼的地方吗……”
小蒲公英说着说着就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实在是很伤心。
他不是“生育机器”,却也不是毫无用处的小蒲公英。
假如商什外养一盆绿植,或许还要期待着开花呢。蒲因在他这里,没有感受到被期待。
他以为商什外因为他而活得有所期待了,或许是蒲因自欺欺人了,商什外的期待不包括他。
整整半个小时里,蒲因给商什外扣了一顶又一顶的帽子。
商什外几次张口,都被蒲因哭喊着怼回去,男人只好坐起身,将他揽在怀里拍背:
“我没这样想过,宝宝。我比你大十五岁,理应照顾你,不需要你做什么……”
“狡辩!不准说年纪!就算你是我爸,也需要我能有孝心吧……你就是看不上我!”
一顶更大的帽子扣下来。
而且话题被蒲因成功带跑偏,什么爸不爸的,商什外瞥过蒲因微微隆起的小腹,莫名有种他是肚子里崽崽的爷爷的错觉,诡异感油然而生。
蒲因注意到他的视线,抚了下肚皮:
“怎么啦?你连崽崽也看不起啦?”
“……”
商什外松了松紧蹙的眉,轻叹几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