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有幸存者!夷月都替他松了口气,要不是靖安言停得很突兀也很急促,这人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肯定没了,匕首已经嵌入了这人颈侧半寸,血珠从雪色的利刃处冒出,一颗又一颗。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差点儿又丢了。”夷月伸出手,捏住这人的腕子,又翻过来看了看手,“真够坚毅的,中毒这么深居然还能吊这一口气,全靠疼痛刺激保持。”
夷月让靖安言来看:“这小郎君脸长得这么漂亮,看不出来心这么狠。看看这手,深可见骨,自己握的,啧啧,你们大魏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啊——”
没人回她,夷月疑惑地扭头。
靖安言大半神色都被夜色笼罩,只有一张唇抿得紧紧的,握着匕首的手放在身侧,紧紧地攥着拳。
“你怎么了?”夷月被他吓着了,站起身来看见他神色不对,“……你不会真要杀人吧。”
靖安言依旧没回,只是复又蹲下,伸出手想去拨开眼前人的额发,指尖闯入视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细密地颤抖。
是看错了吧?
一定是看错了吧?
不会是……怎么会呢?
靖安言指尖一动,借着劈闪过的电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张脸。
他眸子蓦地一缩。
封……封珩?!
靖安言不敢置信地扳起他的下巴,从眉眼到嘴唇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是他,真的是他!
面前的青年已经没了当年分别时的少年模样,肩膀愈发宽阔,面容也愈发英挺俊朗,只是发紫的嘴唇和微弱的吐息昭示着他的奄奄一息。
怎么会是他?!
那一刻陈年往事扑面而来,靖安言呼吸一滞,险些溺毙其中。
一旁的夷月小心翼翼地:“那个,咱是救还是假装没看见……啊!”
靖安言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站起来的封长念比他高出半个头,哪怕再虚弱也已经是个成年男人,靖安言的这一扛显然忘记这件事,结果就是被带了一个趔趄,险些闪了腰。
夷月赶忙搭了把手,靖安言这才开口:“先带他回家。”
第3章 绮梦
这一夜注定无眠。
外面的雨势渐收,夷月怀里抱着阿银,一人一蛇坐在炉灶边听着雨水声和煮药声此起彼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一次熬夜的小姑娘愣是不困了。
她心里有一大堆疑问,几次想开口,但又触及靖安言紧绷的神色后咽了回去。
她从没见过靖安言这幅神情,靖安言一向大大咧咧,凡事不往心里搁,被人差点儿砍掉一只手,都能用好的那只摸摸她的头,说没事儿小丫头哭什么我都不哭。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沉默。
“阿月。”靖安言往后一伸手,“把你家小蛇借我。”
被点名的阿银扭头就要往夷月袖口钻,又被夷月毫不客气地拎出来上交。
“这不挺上心的嘛。”夷月试探着说,“还说要杀人呢,要不是我知道你没事,我都怀疑中毒的是你了。”
靖安言瞟了她一眼,罕见的,里面没有促狭和调笑,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
夷月一愣,靖安言已经捏开阿银的嘴,按在药碗边吐毒液了。
“他不一样。”阿银紧紧缠着他的手腕,难受地收紧蛇身,没过一会儿就将靖安言的手缠得发胀,“……我不能动他。”
夷月歪着头:“……认识?”
她想起方才靖安言把人背回屋,也不嫌弃这人身上湿淋淋、脏兮兮的,直接把人放在床上,把夷月撵出去后给这人上上下下都好好擦了个遍,换上了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
这时候倒是没什么洁癖了,夷月进去把脉诊毒的时候看到靖安言在替他擦头发。
毒液量够了,靖安言松手,阿银瞬间钻回了夷月袖口里寻安慰。
靖安言看着自己还没回血的手,涩声道:“他是我徒弟。”
夷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你知道大魏玄门吗?”靖安言的失神只在一瞬间,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做解毒药,“就是那个,历代南疆王都想要灭掉的玄门。”
“玄门直属于皇帝,在南疆以蛊术占据神寂岭以南、让大魏束手无策的时候就成立了。”靖安言解释说,“为的就是研究南疆蛊术,保护南边安定,门内弟子皆为在朝官员兼职出任,按照师门制度传承,代代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