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羽初道:“你额头伤得也不严重吧。”
何逸钧道:“因为我好得快,跟那个姓卜的没关系。”
柏羽初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看你这长相,还以为你是一个矜持严谨、不爱惹事不爱欺负人的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
何逸钧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
柏羽初道:“听净棠说,你晚上出去只是为了向你师兄报平安?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去?去了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何逸钧道:“因为净棠不理解我。”
所有问题都归根在这一句话中。
柏羽初皱眉,十分不敢相信:“怎么不理解你了?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
“举个例子,如果他理解我,那么在他知道我跟狱卒有矛盾的时候,他就应该跟说要狱卒远离我,而不是跟我说要我远离狱卒,要么就是两个都不说。”
“我凭什么要远离狱卒,我很怕狱卒?狱卒这个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凭什么我的作息时间要根据狱卒的放衙时间而改变。”
“我偏要晚上那个点出门不行?他次次都在考虑他自己怎么想,但他有没有考虑过我是怎么想的?换成是我对他那么说,难道他会高兴吗?”
何逸钧侈侈不休,语气却很自然地平淡,一口气将长甸甸的一串话给道了出来。
拔动琴弦,还是刚才那个音调,道:“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话不要让他听到,估计他也不想听到。”
话音落后,渐渐地,琴声乱了调。
“好,我不告诉他。”柏羽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地回了一句。
声音好似鸿羽落水,让人捉摸不透,却并非平淡无奇,附有神力一般吹散了菡萏岸上盈满的戾气。
之后,池塘岸上就只剩下琴音和弥漫在空气中玉兰花香了。
空林回响,穿叶击枝。
莹花坠下,辗转成泥。
很快,琴声调子恢复正常。
柏羽初神色平静,一边听琴一边作画,尔后忽然道:“你这好争性也太强了,总是把人往坏的方面想,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他是很在意你的,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他。”
何逸钧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柏羽初道:“可能是因为你的相貌吧,你长得比较清纯?然后他觉得你想得比较天真?所以他考虑你是怎么想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你也没有跟他说清楚。”
何逸钧道:“嗯,这也好,我不愿和他认识得太熟悉。”
过了一会儿。
柏羽初先道:“我开始教你写诗了?”
何逸钧道:“教吧,我认真听。”
柏羽初道:“首先,同个含义的字不能重复使用,比如诗中出现了‘芙蓉’这个词,那么其他字中就不应该出现‘莲’这个字……”
柏羽初又像上回带何逸钧走在回宅的路上的时候,朗读文章一般把写诗的知识一条条读了出来,读得流畅利索,像个念经和尚似的,好像怎么读也读不到尽头。
当笔画勾勒得差不多时,柏羽初忽然意识到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于是疑惑地转过头,恰好发现何逸钧正在单手撑着腮,手肘垫在膝盖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她跟前那幅画。
琴已经安然斜置在了一旁,上面还沾了几片浅紫色的玉兰花花团。
何逸钧问道:“画的那么好,怎么还在市场上卖画?圣上没有拔擢你么?”
柏羽初这次来是给画添一些笔画的,黑色的线条将原画勾勒得惊艳到极致。
仿佛池塘中的景物和鱼都跃然于纸上,给人产生一种纸上就是一方池塘的错觉。
虽然这幅画只画了一点点,还有大部分地方没画完。
第39章
柏羽初不卑不亢道:“没有, 我这点水平,圣上怎么可能看得上,还有画得比我更好的呢。”
何逸钧问道:“还有?”
“其实在你刚刚说净棠的那些话时,让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我那个久未见面的姐姐, ”
柏羽初追忆着往昔, 眉眼间带着一份伤怀, 仿佛时光蹉跎,
“我有一个亲姐姐, 她叫柏羽双。姐姐她画技比我好, 当时在皇城官员组织的决赛中一骑绝尘, 被圣上拔擢了,科举也是名列前茅,成了翰林学士,回来再也没跟我见过面, 再也没回过家。”
何逸钧随口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柏羽初道:“姐姐她去翰林院那天, 跟我吵过一次架,或许那次架之后, 我和姐姐可能就不再见面了, 临走前, 姐姐她说的那些话的语气,跟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的语气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