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上都是防攀爬的尖,周旭把方秉雪推角落,松开手的刹那,方秉雪感觉腿上一凉。 洒水车喷得远,彪悍在地上留下水印。 “哦,”方秉雪讷讷的,“洒水车啊,哈哈,我当什么呢。” 周旭没动,看着他:“你当是什么?” 方秉雪不吱声了。 他俩安静下来,不远处的情侣却还在亲——要不说是夏天,又是年轻躁动的恋人,在墙根就凑着脑袋亲上去了,附近还没怎么开发,都是荒田,零星有卖煎饼果子的小推车停着,但没人看摊。 总而言之,是野鸳鸯们撒欢的好地方。 方秉雪第一次知道,原来亲嘴是有声音的。 他骤然慌了,毕竟方秉雪上学的时候没心思,读警校那会身边全是男的,脱个单比抢到食堂二楼的鸡排饭还难,工作后,朋友们即使谈恋爱了,也都挺矜持的。 “方秉雪,”周旭叫他,“你热吗?” 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其实有些正式了,方秉雪这个名字拗口,习惯被人叫小方或者雪饼,所以周旭这样喊他,他就下意识地并腿,站好,直溜溜地像是要敬礼:“哎,旭哥,我不热。” 周旭说:“你脸有点红。” 方秉雪伸手,又拽了下领口:“啊,我有点热。”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了。 所以说完,俩人就同时笑了起来,周旭略微往后退了两步:“这边太远了,我让朋友送辆车过来,咱去附近溜溜?” 方秉雪说:“不用……中午吃顿饭就行。” “我怕你累,”周旭平静地看着他,“你想坐车就坐,不想的话我陪你走回去也行,都听你的。” 方秉雪有点口干舌燥了:“别,不至于。” 周旭说:“至于的。” 就这一会儿,那对鸳鸯亲嘴的声音更大了,方秉雪有些好奇,不用换气吗,不累? 他偏头,睫毛垂着,没有去看周旭,只生硬地来一句:“算了,你叫车吧。” 周旭说:“成,那我打个电话。” 他当着方秉雪的面,拨出去个号码,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掉,而就在这会儿,方秉雪余光瞥到辆警车,正朝这边驶来,他愣了下,眯着眼睛看过去。 方秉雪视力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已经达到了飞行员的标准,足以清晰地认出来,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正是前几天去省会送材料的小李! 按理说正好能蹭车,但他一个激灵,低头背过身去:“快快快,挡我一下!” 周旭想也没想地上前,伸出胳膊,把方秉雪环着—— 跟旁边那对情侣一个样,不过没亲嘴,也没挨着身体,很纯粹地挡住了。 方秉雪绝望地闭了闭眼。 很好,那辆警车速度飞快地从旁边驶过,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其实他的紧张有些多余,因为小李这几天没睡好,几乎是勉强活着的状态,别说看见方秉雪跟周旭待着了,哪怕看到俩人抱着,他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最多垂死挣扎一下,调动理工科的思维,得出这俩人关系不错的结论。 是啊,这会关系不错到,都快亲上了。 方秉雪转过身,鼻尖正好到周旭的锁骨处,他没敢动,僵硬着身体,彼此挨得太近了,周旭稍微低下头,都能亲到他的脸,洒水车走了,警车走了,接他们的车没来,旁边的情侣还在亲,方秉雪硬着头皮:“好了……” “我没好,”周旭突然道,“方秉雪,我想跟你交个底。” 从小到大,方秉雪很少处于这种下风的状态,不适应,伸手推的话又正好抵住人家的胸,太尴尬了,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想要不干脆来个擒拿…… “我说家里就我一个,是真的,”周旭说,“我爹妈走的早,之前有个弟弟,出意外没了,没谈过恋爱,开了几家店,每天流水还行。” 方秉雪一怔,有些不敢听了:“你、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哈哈,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啊不,我不是笑的意思对不起……” “之前房子便宜的时候,我买的多,”周旭继续,“除了房子,还有个厂,后来拆迁赔了不少,我就在县里和省会又买了点门面,所以店铺利润高,没房租,还有一排用来收租。” 方秉雪搓了搓脸,没吱声。 “我不知道你那边什么情况,”周旭看着他,稍微有点喘气,也有点结巴,这些话说出来臊人,他也是昨晚在心里捋了好几遍,才一口气说出来的,“反正,我没什么拖累的,能对你好。” 其实到现在,他对方秉雪都没有足够的了解,就知道这人妈妈是幼儿园老师,经常给他擦保湿霜,香。 周旭心想,这就够了。 方秉雪搓完脸,把手放在周旭胳膊上,轻轻拍了拍:“你先退一下,挨得近,有点热了。” 他没料到周旭突然来这么一段,交代个底朝天。 “我是有些混账,”周旭纹丝不动,“脾气不太好,急眼的时候也得罪人,但我……” 方秉雪彻底听不下去了,捂着脸叫:“别说了!” 周旭顿了下,伸手,轻轻地把方秉雪的手指掰开:“你看着我。” 方秉雪猛地仰起脸,心有点乱。 “还有,最早咱俩认识的原因,挺不得劲的,”周旭说,“那会给你打疼了吧,对不住。” 他拿着方秉雪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你消消气……” 方秉雪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反手,掰着周旭的手腕就翻过去,另条胳膊的肘部也直接往背上砸,周旭半点没挣扎,顺势一转身—— 光天化日的,方秉雪把周旭按地上了。 周旭半跪在地上,两条胳膊都被方秉雪反剪,扭头过来笑了下:“够帅啊。” 方秉雪脑子一片空白,他大半的身体重量都压在周旭背部,牢牢地控制住对方—— 然后呢?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这人……犯什么神经。” 周旭说:“我没犯神经。” “没犯神经你说什么呢,”方秉雪生硬道,“跟交代遗……” 他本来想说遗言,但这话有点犯忌讳了,就在肚子里打了个转咽回去,改为:“都交代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重新说,说完我就放手。” 周旭说:“那我不改,我今天要说的就这个。” 动静一大,那对情侣被吸引了注意,嘴都不亲了,探头探脑往这边看,交头接耳地嘀咕,方秉雪受不了,他真怕周旭来一句我要追你,咱俩谈恋爱吧。 都成年人了,心里门儿清,不能装傻充愣。 可一直按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破地儿太空旷了,天高路远,那辆桑塔纳老远就开始按喇叭,一个带着金链子的男人从车窗探头,嗓门贼亮,把路边吃草的牛都给吓着了,差点没尥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