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的时候裴宁端都没拿正眼看过她,池艾心有不满,正想说几句,余光一扫,意外地发现镜面中的裴宁端一直都在看着她的身影。
安静地,长久地,无言地。
池艾收起了身上要竖起来扎人的刺:“裴宁端……”
还是那种熟悉的叫法,撒娇和埋怨对半,拖长的尾音显示出她有多黯淡,“你再不理我,我就要伤心了。”
裴宁端的视线掠过来。
池艾敛目说:“我们在约会,你要为了工作上的事不理我吗?”
池艾擅长拿捏人,原先裴宁端不近人情不被包括在内,但现在,她反而成了最容易被影响的那个。
在感情的事上裴宁端完全是个弱者,她拿池艾束手无策。
长久寂静后,裴宁端垂眼叹气,她伸出手,池艾立刻将手递过去。
裴宁端冷凉地开口:“我以为你时刻收敛锋芒是不想过去的事被人知道,没想到原来是为了遮掩和我的关系。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难堪?”
池艾即刻否认:“不是难堪,是担心。”
她道:“我考虑的不是自己,是你。”
谈话间电梯抵达了对应楼层,门开,池艾下意识要抽手,却没想裴宁端手上一用力,五指挤进她的指缝,紧紧牵住她:“不许躲。”
“……”池艾张张口。
裴宁端拉着她走出电梯,走进空无一人的月色长廊,尽头是这一层楼的话剧院入场大门,门内的灯亮着,显然是开放时间。
“你的担心没有必要,”裴宁端拉着她往长廊尽头走去,声音沉稳,“我并不介意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
裴宁端做事从来都有序低调,这样能够节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提高工作效率。但池艾不属于麻烦,如果她想要,就算是为她砸进去一辈子都时间裴宁端也无所谓——更何况她有足够的高调资本。
“那本家呢?”池艾低声,“你的家人呢,她们也不介意吗?”
裴宁端在长廊中段停下来。
她的手还牵着池艾的,池艾不想挣脱,低头道:“你忘了,十年前,我去过本家。”
也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受人待见。
真正让池艾感到无力的是,当初裴氏本家不待见她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肮脏上不得台面,而是因为裴氏继承人不需要她的存在。在她们眼里,池艾或许就是许多普通人认为的带坏好学生的那个坏孩子,池艾没办法否认,因为她的确影响到了裴宁端的一生,自私地把对方拉下了神坛……
这些问题池艾很早就思考过,早在她意识到自己动心动念的时候,但她没能成功地劝告自己。
就算是错,她也要喜欢裴宁端。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她要为之而担起责任,所以无论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池艾都做好了一一承受的打算。
“我可以的,但是你不行的,”池艾微声,“有些事我来做就好。”
反正她早摸爬滚打出了一身的铜墙铁壁,只要还在裴宁端身边,只要裴宁端还喜欢她,她不怕自己再被风言风语捅上几把刀子。
裴宁端:“有些事?”
池艾:“……你的家人,会为难你,对么?”
裴宁端蹙起眉,旋即,她想到什么,眉心一点点松开,眼睛却仍盯着池艾:“本家的人不是都像默姨那样好说话。”
“我知道,”池艾故作轻松,“我也没打算讨她们喜欢。管她们待不待见我,我只要厚着脸皮死缠着你不放,她们总不能对我来硬的。”
“你不怕吗?”
“怕,我胆子很小的。”池艾说,“所以她们为难我,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我就死乞白赖……”
没等说完,裴宁端靠近,碰了她额头一下。
池艾顿住。
裴宁端退回去,把她往身前拉近,近到彼此只有一个身怀左右的距离,“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躲在袖中的指尖蜷了下,池艾心悸,“你怎么知道不会?”
裴宁端轻描淡写:“因为我不让,她们就不敢。”
狂傲至极的一句话,但自裴宁端中说出比吃饭还简单。
池艾第一次直面霸总语录,没觉得土,就是人有点愣,半天没回神。
裴宁端牵着她从正门进入话剧院,灯虽亮着,但偌大剧场观众席上居然空无一人。
观众席分上下两层,各有几十层台阶,池艾终于明白出门时裴宁端告诉她穿高跟鞋可能会脚疼是什么意思,但心里还惦记着事,她没空顾及这些,选好位置一坐下就追问:“那长辈呢,如果长辈为难你,你要怎么办?”
“池艾。”
“嗯?”池艾侧身往前靠了靠,快要靠近裴宁端怀里了。
裴宁端眼神不变,看着她叠起长腿,“你还记得裴知叫我什么吗?”
“裴总?”
裴宁端无奈:“她叫我小姑。我就是长辈。”
“你不是还有小姨和舅舅?”
“你觉得她们能威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