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她被贬下凡之前还有可能,可如今她已是“失忆”的凡人,遇到妖魔,自保都难。温澜做事能这般不靠谱?
雁惜实在想不通,收捡白瓶的手不经意摸到了棱角分明的纸张。
她不自觉朝屋外瞥了瞥,*只见到几棵光秃秃的树枝,桌上白纸的几笔杂乱墨迹干了水汽。
雁惜把压褶已久的画纸展开。
墨汁不仅糊在了宣纸背面的角落,正面也因落笔未干就匆忙收捡被抹花了笔痕。
画的第一张还好,除了阴影部分加重了墨色,其他没什么瑕疵。但第二张……
背面印了些第一张的墨痕,虽是用墨均匀,惟妙惟肖,但右猪耳旁的墨汁一直延到了纸张右上角,深深浅浅的滴状墨迹浮在左右。
都是那时候扯得太急,可惜了这张完美的猪头脸。
好好的两幅大作,再费点心思添景添人,说不定拿到人间,又可以——
等等。
这里只有两张画。
如果第一张正面被印在了第二张背面,那第二张墨迹未干——
当晚她手忙脚乱另扯了一叠宣纸遮掩涂鸦,猪头画之所以墨迹均匀还有拉滑的痕迹——
都是因为第二张的正面被印在了第三张宣纸的背面!
完了完了。
这回糗大了。
凌寒已将那夜沾墨的画悉数拿了去。
若他阅画时正好翻到那一张,若那张宣纸恰好印得清晰,若他发现她在他脸上擅自涂抹……
那可是个、大、猪、头、啊!
凌寒看到那张宣纸的时候差点被水呛到。
他连杯子都没放稳,半湿的右手就伸了出去。
陆潮生眉头一挑,即刻收回画纸,语调颇为赞赏:“这郜幺仙女的画技可真是不同凡响。瞧瞧,多么圆润的脑袋,多么可爱的鼻子,又是多么憨厚——”
凌寒一招冰灵就将宣纸抢回去:“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地浊护法前脚刚走,说不定后脚就会回来,不想惹麻烦就利落点。”
“噢——”
陆潮生故意拖长了尾音,一臂就勾住凌寒的脖子:“不让讲算了,小叔叔来问问其他的。刚才我瞅你从那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怎么不大对劲。”
凌寒敛了神色:“我何时不对劲了。说正事。”
陆潮生暗笑后不再打趣:“郜幺明亚给我们的线索的确指向了曦旭碑和初柳海。其余有关风元哥……族主的消息,有一处蹊跷。他到曦旭碑前还去过一个叫除梁同的地方,但根据仙女提供的集镇历史图来看,它正好在族主失踪那一年由东北集镇,划到了正南集镇。到底是名字改了,还是地方都被挪了?还有,仙女画的都是些大体轮廓,虽然很清晰,但有些具体的东西,我看得出,她是刻意模糊化了。”
凌寒饮下方才没喝完的水:“我与她只是交易,并非违反道义。她画详细了,便是对芜蓬曾接允她的人不义。与不义之人交易,岂有善果?”
陆潮生笑着转话:“另外,魔族新出了个女王,叫风妍,把秦枭子的噬鬼王殿给占了。郜幺有几个将军跟魔族在罔清边境打了一仗。魔众又到玄泽边境生事,不过这次妖主没有派人来首将殿,直接让侃焱出兵。打赢了回来,妖主给他封了个鼎席大将军。跟你名号差不多了。”
“我只希望他安分些。若非仙族插手,侃焱绝不会罢休。秦枭子与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尚未可知。我不在这段日子——”
陆潮生嬉笑着拍他的肩膀,突然就没了影。
蹑手蹑脚的人影轻轻靠拢草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却没有任何发现。
雁惜立直了身体,四顾着不知该从何处寻,男声出现在意料之外。
“你在找什么?”
雁惜身体微僵,一步一步侧回身去,右手摩挲着白瓶,等了片刻后先把手递出去,再稍抬起头,对上凌寒的眼神。
“想请你帮我看一下,瓶子里这半粒药丸和这只风铃有没有什么问题。”
凌寒不等她接着补充的那句“可以吗”,直接施法测灵。
“没有任何灵迹,药丸跟你当时吃的一样,估计只是人间的草药研磨而成。风铃上有微弱的法灵,应该是温澜的。这种程度的法灵最多为传讯所用。怎么了?”
雁惜摇头,温澜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收回风铃和药瓶,退出去一步,凌寒开口补充:“若真要挑点什么来讲,瓶中丸粒药性偏燥;而那日她塞到你嘴里的,偏凉。不过寒温互补,是人界草药常有的用法。”
雁惜顿了须臾,凌寒问,“还有什么事?”
她微微笑着摇头,刚想转身,又抿抿嘴,抬起头来:“那个……我和你既已达成交易……虽说现在是我欠你多一点,但我之前说过,你不能将我至亲至爱卷入。共历生死这么多次,即使一直都是相互利用,也合作得很愉快。我的意思,是希望以后都能好好说话,你不触我逆鳞,我也不挑你毛病。各办各的事,各守各的诺。你……意下如何?”
凌寒答得简洁:“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