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界桥尾,郜幺明亚神色肃正,一丝不苟地等在原地。
“雁惜。”
夕阳落下地平线,清圆的月亮缓缓挂上枝头。
温澜缓声,“最后,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做不了选择,”雁惜往前走,“也不该由我来做选择。”
她的背后是郜幺,郜幺府邸在天渊。
四渡峪和四圣池僵持万年,如若四圣不发话,她们做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怕万万年前,天渊的主人是龙神。
她不能拿郜幺冒险,尤其如今还有了战神的身份。
“倘使龙神尚在,我会去找。但那与郜幺无关。”
“那你,为何要对辰赦符动手?”
“你都看到了。”雁惜咬牙苦笑,“难道你不想揍他们一顿吗?”
“在他们轻飘飘的语气里,那个和尚的生死就是筹码,可以作要挟之用。如此,他们跟蔚迩莘和单琮毕,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雁惜双肩垂下,“我的法灵被青诀完全碾压,可才只稍微一挥手,辰赦就消失了。你的四位界主,又怎么可能将极其重要的东西随意交于我?”
不过都是试探。
夜深人静,嘶哑的蝉鸣奋力宣示着今生最后一丝威严。
雁惜忽而觉得这个夜晚很漫长。
她抬起双眸,夜空星点寥寥,都被月光衬暗了颜色。
“温澜,你后悔过吗?”
“这个地浊护法,跟你当年以为的,一样吗?”
凉风悠悠,树叶沙沙,清潭荡开波纹,温澜却没有说话。
雁惜深吸一口气,不再发问,看到不远处那挺直等待的身影,微微咧开嘴,扯出笑容。
沉静的女声却在此时响起。
“后悔过。”温澜抬起头,玉色圆月映照星夜,又是一年团圆节。
“......可这世上似乎没有不染铅华的正义。”
雁惜回过眸,看向她。
“如果为了保护一些人,去牺牲另一些人,”温澜的眸光在月色下格外闪烁,“如果为了达到一个善的目的,却动用恶的手段,这样做对吗?”
夜风吹起碎发,雁惜欲言又止。
“浒气生变,神魔战于地浊,无数人的命运就此改写。他们并没有像那个和尚一样丢掉性命,却大多因此一役遭遇意外、患上症病。我拼尽一切,努力地护人、助人、救人,可最后却发现,能够救他们的办法一直在我身后,在我最尊敬的四位界主手中。”
“我也曾像你一样,不要命地呐喊、抢夺、控诉,最终都没有结果。”温澜落寞地摇头,“我恨过他们,恨他们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受苦。可我又根本没有资格去恨他们。”
“因为倘使那真的是寻找龙神最后的机会,没人能够承担青玉灵根耗尽的后果。”
通界桥久久伫立,郜幺明亚发现两人身影,心中垒块消失大半。
温澜站在那轮明月之下,黑发映显出了玉白色的光辉。
“雁惜。”
“三十年太久了。”
第44章
温澜眼里含着泪,透过朦胧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单薄衣衫过雪地的女孩。
那时候真的以为,只要离开一个泥沼缠身的地方,就可以做清白正直之人,除恶安良,断尽人间不平事。
可后来踽踽踌躇,难守难持,更难以一己之力赎救任何人的苦难。
这世上之事,又有多少能尽如人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雁惜倾身上前,将温澜紧紧拥住,再也没说别的话。
那藏于躯壳、强忍纠缠了三十年的自责、无奈、和哀痛终于从温暖的沉默里找到出口,热泪汩汩悬落。
四周极静。
一道柔和的光从远方奔来,徐徐落地。
“大哥,这都——”
华溪化形,声音在瞥见桥上两人时戛然而止。
温澜敛了片刻,雁惜轻轻松开她。
明亚一脸严肃地发问,“食髓兽之毒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