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寂时跟着程迩走到询问室时,冯奂正坐在座位上。 室内光线明亮,照明灯将室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晰无比。冯奂双臂交叠放在询问桌上,整个脑袋都埋进臂弯,露出光洁的后脑勺,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 余寂时在椅子上坐下,程迩依旧抱臂站立。他纤长的眼睫毛缓缓低垂,将趴在桌子上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终目光落在他上下轻微抖动的双腿上,唇角扯出一抹嘲讽:“冯奂,别装睡了。” 冯奂大腿僵直几秒,才慢吞吞直起身,一张满是横肉的圆脸上,几乎面无表情,狭细的眼眸眼白过多,导致眼神呆滞无神,甚至带着点儿阴狠薄情。 他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衫,臃肿肥胖的身体将领口的纽扣撑开崩坏,脖颈处的黑色纹身纹样复杂,大片大片异常显眼,连衬衫衣袖都遮不住,一直蔓延到臂弯。 余寂时看过冯奂的资料。今年38岁,连锁酒吧老板,月入十几万,可谓是中年得志,然而他的黑历史便如同他身上背部大片纹身一般,完全无法抹去。 他高中辍学,混迹在酒肉市场,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屠夫,后续被同泽市这边的黑社会拉入伙,在内部层级中可谓是步步高升,偏偏人看着憨厚麻木,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密,在前些年扫黑除恶中完美脱身,清色酒吧也在营销下爆火,他简直美美金盆洗手。 至于真实情况,这手究竟洗没洗干净,余寂时不得而知,但如今这个案子将他牵扯进来,便能说明他并非什么好人。 冯奂微微眯着眼睛,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几秒后,挺着高高隆起的啤酒肚,仰躺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一副轻松且无所畏惧的姿态:“想问什么?” 混迹黑社会并且能在警方手中完美脱身,冯奂几乎是把“我知道点儿事”写在脸上,偏偏又有恃无恐,足够自信警方对他无计可施。 余寂时抬眸,和程迩对视一眼,一边将监控录像遭到篡改的证据摊在桌面上,一边平静地问道:“清色酒吧外部以及内部的监控录像被人为剪切替换,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冯奂唇角上挑,露出虚假又僵硬的笑,看似谄媚,而狭细的三白眼里却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挑衅:“不知道,怎么个事儿啊?” 余寂时面无波澜,深邃的眼眸中,细碎的暗光静静地浮动,对他的不配合毫不在乎,嗓音寡淡如初:“你的店出的事,你觉得你作为老板,能够脱得了干系?” “那我请问这位警官,你开了家面馆儿,附近出了事儿,你馆儿里监控坏了,你和这出事有什么干系?”冯奂云淡风轻地反问着。 程迩挑了挑眉梢,犀利直言漏洞:“那面馆儿的事,和你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监控屏幕在你的房间,难道你想说,是有人趁你不在偷偷潜入你的私人房间篡改监控?” 冯奂轻啧一声,敷衍道:“那你们去查啊。” 程迩指尖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此刻顿住。 一条手臂轻轻抬起,张开手掌托着脸,凝视着他几秒,随即问:“林河洲做过什么事,你应当最清楚了,你不怕被他指认?” “我从前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京市来的吧。”冯奂垂眼睨着两人,一条粗重的腿艰难地架上另一条腿,眉眼处浮起几分嘲讽,“他林河洲做什么,都得合我们道儿上的规矩。” 余寂时听出他话中隐晦的意思。的确,黑恶势力最难以消除的,就是所谓的“义气”,他们内部盘根错节,互相遮掩,这才导致同泽市这些年里黑恶势力如野草烧不尽。春风一卷,便又在阴暗处疯狂滋生。 程迩却依旧神色懒倦,轻轻歪着头,状似疑惑:“那龙志成怎么进去的?我都替你记得呢。” 冯奂的神色蓦然一僵,脸颊的横肉明显僵硬起来,凝神重新审视着面前的人,眼尾的刀疤轻微抽搐一下,目光渐渐阴沉下来。 程迩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歪头,姿态从容:“你们道儿上的规矩,我自然不清楚。但你们所谓的义气,在我眼里,只是掺了点儿虚假情分的利益捆绑。” 顿了顿,他笑容一瞬间收敛,眼眸着凝着一层纤薄的霜,神色淡漠,“遇事时卧底变节、同伴背叛,人心最不可测。你当然懂这个道理。所以你当年完美脱身,便是主动向警方供出龙志成作恶的证据。如今是无人知晓,所以你依旧称霸一方,那倘若……” 冯奂掌心用力拍向桌面,震惊地身体前探,双目瞪大,瞳孔瞬间收缩,急切打断道:“七年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你不要胡言乱语!” 余寂时也疑惑地看向程迩,他仿佛也没有看到相关的资料,讲过冯奂有过叛变的过往。 ? 如?您?访?问?的?网?址?发?B?u?页?不?是??????????è?n??????2?⑤?????????则?为?山?寨?佔?点 程迩微微侧过脸,朝着余寂时眨了眨眼,紧接着看向冯奂,眉眼一弯,露出一个肆意又灿烂的笑意,声音透着几分愉悦:“我确实不知道,就是瞎说的啊。” 余寂时:“……” 冯奂一怔,尔后额角青筋暴起,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松弛感不再,瞪着眼看向程迩:“你想知道什么?” 程迩此时也正下神色,毫不拖泥带水,直言问道:“监控录像究竟是谁篡改的?郑瀚生是你们酒吧的常客,他被控制后,是否是通过你的酒吧进行转移?” “当天林河洲和两个陌生男人,在凌晨将从酒吧喝醉酒离开的郑瀚生打晕,并通过我给他提供的员工住所,将郑瀚生暂锁在里面,第二日早场接近结束时,趁着人员流动把人带走了。是林河洲的同伙进了我的房间动了监控。” 冯奂面色渐渐复于平静,一边说,一边直视两人的注视,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这件事,我是在林河洲把人拉走后才知情的,我不愿沾上事,你们不来找我问,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们。” 最后三言两语与这件事摆脱关系后,他又瘫下身子。 余寂时眸光微闪,静静凝视他片刻后,也没再出声。如今冯奂承认林河洲以及同伙通过酒吧转移被打晕控制的郑瀚生,至于他究竟是提前知情并为之遮掩,还是后知后觉不想惹事,已然不重要了。 冯奂在同泽市几个黑色组织头目相继落网后,还能安然无恙开起连锁酒吧,自然有本事在,光是这件事,顶多让他警惕起来,少嚣张一阵儿。 程迩显然也没打算深究,紧接着问道:“你和林河洲的同伙打过照面,可以大致形容一下吗?” 冯奂眼球微动,视线向上,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加上林河洲,一共三个人。酒吧内光线不好,我没看清楚脸,只知道另外俩一高一矮,矮的很瘦,高的和林河洲体型差不多。” 程迩捏着手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水撑着